诸葛亮除了《出师表》之外,还曾写过一篇《诫子书》,里面有两句话流传甚广,一句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一句是“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成为无数书法大师和鸡汤高手的素材。
其实在《诫子书》里,诸葛亮还说了一句话,知名度就差多了:“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年”即年华,人的年岁伴随着飞驰的岁月不断增长,意志却日渐消沉低落,好似树叶落在地上,逐渐枯萎。到了那个时候,想想自己还是一事无成、于世无益,一个人宅在简陋破屋里,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段话是个假设,是诸葛亮警告自己儿子虚度光阴的后果。当年读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匆匆一扫而过,觉得这话的逼格比起前两句差多了。时至今日,偶尔重温此句,幡然一惊。尤其是“年与时驰,意与日去“八个字,实如重锤在胸。相比起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特例,这个才是大部分人的实际情况啊。
回顾我的2017年,总体来说就是一个“闲”字。这个闲不是人闲——我今年日程还是挺满的——而是心闲。搞了几次签售,参加了几次社会活动,写了几篇自娱自乐的东西,除了赶飞机没起过早。总体来说,算是过得还不错,不过一年过完再来回顾,觉得还是太懈怠了。
这种感觉在浏览书架时尤其强烈。许多次发下心愿,要写某某题材,然后买了一大堆资料书。可到头来看完的却不多,精读的更少,大部分书只是草草浏览一遍,便放回去了。书架上一排排新书,与其说是资料库,倒不如说是耻辱柱,每一本崭新的封面都像是在无声嘲弄。
硬盘里更不能看,开的坑少说也有二十来个文件,打开以后,里面多是一个几万字的开头、一个残缺不全的大纲和只言片语的后续想法,切实发育起来的一个也没有。
甚至连游戏都没怎么玩。沉迷的都是短平快的手游和吃鸡,文明和XCOM这样的大游戏反而碰的少了,就连南方公园的菊部分裂,下载完也只玩了一个开头,就凉在那不怎么碰了。
读书也罢、写文也罢,偷懒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若你连游戏都懒得玩,说明快出大问题了。
2017年的最后一天,是人为分割的时间节点,于自然并无任何意义。但人类是需要仪式感的生物,需要有这么一个设置,来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借口,把过去心安理得地抛到脑后。
所以,永别了2017,我和你在宇宙中唯一的一次邂逅就此结束。你随着光芒向深空而去,而我则继续留在地球上。从此你我之间的缘分,只有另外一个外星文明才有机会观测到。
希望我在2018的状态不再那么闲;希望我始终对万物保持着好奇心;希望红絮和白雪依然在夕阳边落下;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有趣和有钱的人,实在不行,光有钱也可以。希望一直陪着我到现在的各位朋友,都能在俗世之外拥有自己独有的小空间,寻找到孤独的乐趣。
前几天我回了趟桂林,特意去拜访了高中母校。虽然校园面貌已有所不同,但格局尚在,犹能忆起当年痕迹。徜徉其间,油然想起韦庄的《关河道中》:
槐陌蝉声柳市风,驿楼高倚夕阳东。往来千里路长在,
聚散十年人不同。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
平生志业匡尧舜,又拟沧浪学钓翁。
昔时幼稚青涩,但毕竟还有勃勃满盈的冲劲少年。如今盛世在斯,尧舜有的是人去匡,自己不必做非分之想。还是把钓翁定为人生KPI吧,这个职位看似闲适,也得需要努力才成安坐沧浪之畔吧。
2018,你好。2018的大家,你们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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