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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伟棠 x 朱夏妮:期待你们的疯狂岁月来临 | 第一批 00 后已成年

作者:单向街书店 来源:单向街书店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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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相差近 30 岁的诗人,从诗歌聊到音乐、电影,聊一个时代下的诗人写作......一位是朱夏妮,另一位是廖伟棠。


朱夏妮,女,2000 年 5 月出生于新疆,2010 年开始写作并发表诗歌。目前已出版诗集《初二七班》、小说《初三七班》,2018 年即将出一本新诗集和一本关于美国高中故事的非虚构小说。


联系朱夏妮的时候,她正在准备申请几个大学,截止日期 1 月 1 日,时间紧张。没想到夏妮很爽快地答应了,在晚于北京 14 个小时的异国。单向君其实对夏妮并非很了解,网上的报道是各种标签“下一个女韩寒”“00 后作家”“天才小诗人”……


在与廖伟棠对谈完后,这些标签在单向君看来如此单薄,一个人的丰富性都被挤压在几个简单的标签内。朱夏妮反对一切对于诗人的标签:“我们要做一个诗人,而不只是神童诗人、天才诗人,也不要做少女诗人、00 后诗人。”


最后,出生于 2000 年的夏妮也表达了自己在时代中感受到的错位:“我感觉我特别不属于我的时代,听很老的歌,看老的东西,不关心流行,但我偏偏记录我的时代。”也许这种错位,正是她观察世界、表达世界的一种方式。


本文整理自 2017 年 12 月 30 日廖伟棠与朱夏妮的线上微信聊天,在还原所有聊天内容的基础上,有一定删改。



廖伟棠:美国诗人也受不了美国


朱夏妮:我今天晚上去密尔沃基市中心一个比较大的书店逛了一下,感觉诗歌部分还是挺少的。


廖伟棠:外国小书店反而诗集多,尤其旧书店。


朱夏妮:估计我待的地方的原因?我在这逛过的书店里的诗歌部分大多就《神曲》《荷马史诗》,惠特曼,John Ashberry,Lanston Hughes,Maya Angelou,稍微靠当代的就是金斯伯格和布考斯基之类的。


有意思的是会有很多流行诗集很受欢迎,不知道你听说过 Milk and Honey 没?我周围高中生很喜欢,就像一种诗歌快餐文化吧。有意思的排版、很无聊的不算诗的一些句子,谈论男女关系和当代人“心情”,在美国挺受欢迎的。


《金斯堡诗全集》 ,作者【美】艾伦·金斯伯格,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11


廖伟棠:这种快餐诗,日本也很多,中国其实汪国真要是年轻二十岁,也能写。你所在的城市比较保守吗?


朱夏妮:算是吧,如果按美国政治角度来说,去年选举的时候挺红色的,在这常有种憋得慌的感觉。


廖伟棠:John ashberry 和 Maya Angelou 挺好的,不过不太适合年轻人。你和同龄的汉语诗人有交流吗?


朱夏妮:我圣诞节礼物收到了一本叫 Best Poetry in Motion 的诗集,就是 25 年来公交车和地铁站里的诗,真的挺好的。


廖伟棠:这种不错,蛮民间的,让我想起去年一个电影《Peterson》,一个公共汽车司机写诗的故事。


电影《帕特森》,2016 年,导演: 吉姆·贾木许


朱夏妮:哎其实是美国诗歌协会做的一个活动,他们选得都不是民间的诗,都是一些短诗,名人的诗,从古到今吧。电影我看过,贾木许(导演的)。他这个拍得挺实验的,就讲公交车司机的一周,反复重复的诗句,一遍遍读。


廖伟棠:在民间场所流传?我觉得还是纯民间的诗有意思,美国诗歌对我影响很大。佩特森出了两个大诗人:威廉斯和金斯堡。


夏妮:对,新泽西的一个小城。


廖伟棠:我喜欢美国诗歌的入世和  open。他们的实验不抽象,很流动、很多义衍生。


朱夏妮:这四首(这里夏妮发了四首诗歌照片,下面只放最后一首)是我在那个 Poetry in Motion 里看到挺喜欢的。




廖伟棠:哈哈,最后一首就是电影的关键。


朱夏妮:是的!!


廖伟棠:我很喜欢,虽然我自己不这么写诗,他们的口语诗和中国的伪口语诗很不一样。


朱夏妮:讲讲中国的伪口语诗?


廖伟棠:为什么叫他们伪口语,因为真正的口语比他们丰富,他们是小知识分子想象民间的说话。


朱夏妮:想象民间说话,太过故意的口语。我今天在书店看布考斯基一些没有发表过的诗。


布考斯基,德裔美国诗人、小说家、短篇故事作家


廖伟棠:布考很不错,很能诱惑人学习,但学他必失败。


朱夏妮:哇,精辟!


廖伟棠:如果你没有他那么丰富的人生经验,这么写就是吹牛逼而已。


朱夏妮:其实说真的,看多了他写的,我不是特别能完全享受他的口语诗。


廖伟棠:毕竟是一个老流氓哈哈哈。


朱夏妮:他就是他。


廖伟棠:你喜欢  Tom Waits 吗?他是一个更神秘和感伤的布考斯基,文字其实更有想象力。


朱夏妮:我听过他的 Downtown Train。



廖伟棠:这首我超喜欢,我写过一首诗向这首致敬的。他的歌词“故事”的成份比布考斯基丰富。你在美国有机会的话,去听他演唱会。


朱夏妮:哎!等大学我逃离密尔沃基(美国中部),很多喜欢的乐队都不来这。


廖伟棠:还有半年是不是?


朱夏妮:是的。这就是在大城市的好。


廖伟棠:大城市,或者文化古城。


朱夏妮:开放交流和充满机会的地方。但美国大部分都像乡村一样,一代一代都在一个高中毕业。我的生物老师,70 多岁,教过我同学的爸妈,现在教他,我觉得挺不可思议。


廖伟棠:美国诗人也受不了美国。


朱夏妮:我现在十七八岁的女同学们,已经开始讨论自己以后要一个干什么工作的丈夫,并打算什么时候在家当全职妈妈。这些都是我在自习课听到的对话,我觉得太吃惊了。


廖伟棠:美国家庭保守起来跟中国有的一拼,你可以看看大卫·林奇的电影,保守变成恐怖。


朱夏妮:黑色幽默。


廖伟棠:《双峰镇》非常棒。


朱夏妮:我得去看看。哎去年夏天的那个《路边野餐》你怎么看?


廖伟棠:我写了篇影评,叫《一部诗意电影不需要写诗》,电影不错,但里面的诗一般。而且导演过于强调诗,电影的诗性其实不用靠读诗来呈现的。


朱夏妮:有意思,我完了去看你影评,诗是不经意漏出来的。


电影《路边野餐》海报



朱夏妮:我不要做“少女诗人”“00 后诗人”


廖伟棠:夏妮,你去美国以后其实诗进步很大,变化也大。


朱夏妮:真的?哎,我现在感觉也是挺困惑的。


廖伟棠:我看了一些,我毕竟赞赏你的变化。


朱夏妮:你的鼓励很重要啊!


廖伟棠:我们要做一个诗人,而不只是神童诗人、天才诗人。


朱夏妮:也不要做“少女诗人”“00 后诗人”。


廖伟棠:对吧,我想你也意识到了,甚至不只是女性诗人。


朱夏妮:对于“女性诗人”这个问题其实让我挺纠结。


伟棠:以代际划分诗人,是比较平庸的诗人才会接受的角度。


朱夏妮:不知为什么“女性诗人”总带着一种暗示的东西。


廖伟棠:女性是另一个话题,你的敏感很对。


朱夏妮:是一种暧昧的东西,让我还挺反感的。


廖伟棠:你目前的诗,很容易会有评论者用女性主义觉醒之类的去说你。


朱夏妮:哦天啊!写诗非得和性别扯一起去。


廖伟棠:你要清醒不被理论套住就最好了。


朱夏妮:可怕,所以我一般也不去关心这些东西。


廖伟棠:诗人与评论家常常有一种虚与委蛇的关系,但大诗人常常不被评论家理解。


朱夏妮:我现在的困惑就是,总觉得我见到的人太少了,每天生活就那样,其实我喜欢写人。


廖伟棠:忍受青春的寂寞其实也是一种独特的经验,尤其对于诗人。


朱夏妮:但是牵扯到不同种族的时候,我用中文写,让我觉得有点尴尬。虽然我觉得说“我没东西写”这个是挺荒唐的。但总有这种,我周围生活就这样、这个写过了、那个想法已经重复了的感觉还是挺困惑的。


廖伟棠:不应该尴尬,母语是诗人最骄傲的。


朱夏妮:哦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因为中文所以我尴尬,我爱我的母语。但比如我要写一个黑人吧,我不知道怎样表达,因为在中国写人不用想那么多?


廖伟棠:先忠实于自己,这种不能表达本身就需要表达啊。


朱夏妮:真的是!这些都得自己慢慢经历和琢磨,漫长的路,哈哈。


廖伟棠:是的,你这个年龄比我那时成熟多了,交流也多。


朱夏妮: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什么?


廖伟棠:我 17 岁才认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诗友,韩博。我喜欢摇滚、动漫,现在才发现两者给我的诗埋下好多资源。


朱夏妮:你当时听什么乐队啊?


廖伟棠:当时最爱  Nirvana 和  The cure,当然还有达明一派。


达明一派


朱夏妮:经典。有时候感觉在 80 年代末 90 年代初当一个少年还真不错。或者 60 年代末,让我 17 岁吧!去 1968 年的伍德斯托克!


廖伟棠:各有各的惨喽,如果你 17 岁去了 68 年的伍德斯托克,你现在就是有一堆孙子孙女的老奶奶了,哈哈哈。


朱夏妮:不要这么现实,咱就先幻想一下,May I stay forever young?


廖伟棠:我现在还这么想,恨不生于 60 年代,那一代人,青春长存。


朱夏妮:有意思的是,有次我跟我一个黑人同学讨论这个,我说我想回到凯鲁亚克的时代,想 make love not war 时代,她说她一点也不想,因为那时候民权运动刚开始。


60 年代的美国


廖伟棠:她说得也对,那时需要斗争的。


朱夏妮:她怕因为自己的种族受到不公平对待,然后我就突然愣了一下,虽然我们现在都坐在教室里,但那时候我们肯定也不可能和白人坐在一起。


廖伟棠:如果我是她,我还是愿意在大江大海中斗争。



廖伟棠:生活太平庸,期待你们一代的疯狂岁月来临!


朱夏妮:我感觉我特别不属于我的时代,听很老的歌、看老的东西、不关心流行,但我偏偏记录我的时代。


廖伟棠:这种错位,其实很过瘾。我很喜欢曼德斯塔姆的一句诗:不,我不是任何人的同时代人。


朱夏妮:没错,所以能找到可以聊天的知己已经算是太幸运了。“我不是任何人的同时代人”,厉害!


廖伟棠:这是多么清醒啊!


朱夏妮:你自己有没有一种错位感?啊,肯定有啊!你写诗啊!


廖伟棠:当然,但我慢慢明白了,诗人就是不合时宜的。


朱夏妮:合时宜就写不出诗了。


廖伟棠:那就写鸡汤写 10 万+去了。哈哈哈,自媒体时代其实与诗是相违的。


朱夏妮:很准确了。我还挺喜欢王寅办的“灰光灯”。


廖伟棠:我欣赏他的独立。你喜欢哪些活着的汉语诗人?


朱夏妮:啊,先说一下虽然李立扬不用汉语写作,但我挺喜欢他的。


李立扬(Li-Young Lee,1957),袁世凯的曾外孙,定居美国。第一本诗集《玫瑰》1986 年出版时,被美国诗人认为是神童。


廖伟棠:我也喜欢他,看过他两本书,很棒。


朱夏妮:我一个朋友给我推荐的,我真的惊艳。我喜欢杨键、沈苇。其实我看活着的诗人的诗歌,看得不是特别多。


廖伟棠:哦,意外。他们俩太男人了。这么说也不意外,人总是被和自己完全异质的人吸引。


朱夏妮:你呢?你喜欢的汉语诗人?


廖伟棠:哈哈哈。最近我读了不少以前没听说过的年轻诗人。


朱夏妮:感觉如何?


廖伟棠:被 TA 们魅惑,感觉到好,但也感到很多局限。


朱夏妮:讲讲局限?比如说哪些啊?我也想去看一看。


廖伟棠:我喜欢的汉语诗人,还活着的是痖弦,柏桦。局限还是人生经验的局限,没办法啊,我们一代的生活变动大,大爱大恨的,但我们有很多诗人因此有幻觉。


朱夏妮:说不定我的这一代也会经历一些大的变动。


廖伟棠:以为生活牛逼了诗就会牛逼,其实也不是。应该说,生活牛逼了诗可能会牛逼,生活太平庸了就绝无可能了。期待你们一代的疯狂岁月来临!很好的结语。我们就聊到这里先?


朱夏妮:可以,啊想聊乐队不过 oh well。


廖伟棠:你先休息,我们以后多聊。聊音乐比诗有趣。我去看电影了。


朱夏妮:完全同意。啥电影?


廖伟棠:《妖猫传》,香港没有上映,所以我来南京看。


朱夏妮:Nice talk !


廖伟棠:晚安。


第一批成年的 00 后都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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