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太善良的人，不配拥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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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们将继续共读严歌苓的《芳华》。今天共读的是第27页到第60页。

 01 

血巾

或许在男女之间，每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迷恋，都难以避免以欲望与荷尔蒙作为开端。

刘峰对林丁丁的爱意在“甜饼事件”上初现端倪，但要论源头的话，也许要追溯到林丁丁刚来歌舞团的时候。

那天，刘峰正教着包括林丁丁在内的一众声乐演员练习踢腿。轮到林丁丁的时候，刘峰嫌她踢腿不够劲儿也不够认真。

当时正来着例假的林丁丁，数次暗使眼色向刘峰诉苦，然而刘峰压根没领会到她诉的是什么苦，硬是要林丁丁把腿再踢高一点。

可就是这一踢，让一个东西从林丁丁的灯笼裤管里发射出来，直飞向刘峰，落在他的脚下。

那是半截被血泡糟的卫生纸，只有梢头是白色，其余部分惨烈地猩红。

林丁丁冲到厕所里嚎啕大哭，男兵们在隔壁打听和议论，女兵们则跑过来劝解和安慰。

刘峰站在男兵的群落之中，莫名地感到自己该负某种责任。

在我看来，刘峰对林丁丁的迷恋可能就是从这个意外开始的。

因为刘峰是把那血污东西看得最清楚的人。由于他的紧紧相逼，那件摩擦在林丁丁最私密处的东西，冲破了卫生带的束缚，冲破了灯笼裤腿松紧带的封锁线，直达他的脚边。

那是原本可以生发一个小生命的红色热流，决堤在白色长条纸上的、带有女性荷尔蒙气息的东西。

由此可见，刘峰的欲求起初应该是很生物的、不高尚的；但他将冲动压制成一个个甜饼，将这种欲求压制了好几年，却是高尚的。

他在压制欲望的同时提纯，最终提纯成心灵层面的爱意。

所以我想，后来刘峰对林丁丁的那一记触摸，只不过是灵魂驱动了肢体而完成的一个动作，干净而纯粹。

 02 

 林丁丁

虽然林丁丁迟迟没能圆“给一个首长做儿媳”的美梦，但她依旧有着与其天真的外表相去甚远的势利之面。

俗语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我们对一个人的外表再熟悉，即使那个人看起来有多么的单纯，我们也很难真正了解其内心的真正想法。

林丁丁有两块手表，一块是宣传部的摄影干事送给她的上海表，一块是门诊部的内科医生送给她的摩凡陀。

摄影干事和内科医生都是林丁丁的追求者，而她什么时候戴哪块表，要取决于哪一个追求者来队探望她。

林丁丁一边掂量着他们各自的斤两，一边在两个男人之间，两块手表之间有条不紊地忙碌斡旋。

其实她允许这两个男人同时追她，不过是给他们面子，当然，也给自己面子。

因为对林丁丁来说，多一些追求者，多一些珠宝，都是极好的，都是打扮。

林丁丁的成熟和世故是冷冷的，能给荷尔蒙去火。

她对爱情的斟酌有着倾向于现实的理性与客观，这也大概能够解释，为什么她对刘峰这种质朴的男人一直不太感兴趣。

 03 

触摸

刘峰为即将结婚的炊事班长做好沙发之后，邀请林丁丁到道具库房参观。

林丁丁进门看见一地烟头，她说，好啊你抽烟。刘峰连忙辩解，是之前炊事班长来参观时抽的。

女人管男人抽烟之类的事，就是把自己不当外人了。这是林丁丁把刘峰往误会里带的重要一步。

刘峰一步步倾倒出自己对林丁丁的激情，而林丁丁在那个封闭空间的逗留不能不说是继续往刘峰的激情里添燃料。

一开始刘峰句句暗示，林丁丁却丝毫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与情意，最后刘峰终于忍不住老老实实地表白：“小林，我一直都喜欢你。”

刘峰还想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准备伸出臂膀去搂他的小林，林丁丁却大受惊吓地跳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刘峰一下子乱了，站起身把林丁丁扑在怀里，对她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等她。

林丁丁突然挣扎得猛烈，并哇地哭出声，刘峰一只手紧搂住她，另一只手不知所措地给林丁丁抹泪，然后手从脸蛋来到她那带柔软胎毛的后脖颈，到最后干脆从林丁丁的衬衣下面开始进攻。

这时林丁丁突然破口大喊：“救命啊！”

刘峰就像给人打了一棍，进入了半秒钟的休克，林丁丁趁机逃走。

这里有一个荒诞情节，跑出门的林丁丁突然又折回，用脚去勾那扇门，似乎要替刘峰把门关上。勾了两下还是关不上那门，只听里面一个声音说：“别管了，你走吧”这个声音沙哑之无力，似乎发自一个正在咽气的生命。

我想林丁丁是给吓糊涂了，她要把一场惊吓和造成惊吓的人永远关闭在那扇门里；而刘峰心知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已经料到了自己所要面临的后果。

 04 

 崩塌

林丁丁跑回宿舍哭诉，说刘峰不可以爱她，说刘峰有脏脑筋。

我与郝淑雯本还在质疑林丁丁，说为什么干事和参谋爱得，刘峰就爱不得？说刘峰哪点配不上你？人家刘峰多好啊！

林丁丁说不出个所以然，反问道：“好你怎么不嫁给他？”

奇怪的是，我与郝淑雯几乎同时生出一种被恶心了的心理，大致意识到了林丁丁对于刘峰的示爱感到抗拒的原因。

刘峰太好了，他来到人间，似乎就该本本分分地做他的模范英雄标兵，一旦他身上出现我们这种人格所具有的发臭的、荤腥肉欲的人性，我们反而恐惧了、觉得恶心了，也找不到给他的位置了。

我们从来没有相信刘峰这样的完人，是真实的，我们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人”。

试问，哪个女人会爱“不是人”的人呢？

所以，其实林丁丁不是被所谓的触摸“强暴”了，而是被刘峰爱她的念头“强暴”了。

触摸事件的最后，刘峰被下放至伐木连当兵，“雷又锋”的名号，也就此狼狈地消失。

 05 

这个世界所发生的许多事总是异常讽刺。

太过于善良的好人，居然不配拥有爱情。

就像刘峰这样挑不出毛病的好人，却被认为不可以、也没有资格去爱任何的人，一旦爱了，就脏了。

还有许许多多的社会事件，让好人没有得到好报。

这显然是不公平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对刘峰这样的好人，产生如此无理的苛求？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对“至善”感到了恐惧。

人对毫无缺点的“至善”是尊敬的、瞻仰的，但同时也是抵触的、抗拒的。

因为我心知自己配不上完美，所以我宁可“至善”的人永远端坐在神坛上，也不希望他自降身份、与我平起平坐。

倘若他还讲他爱我，那么我只会感到自卑和恐惧。

其实这并不是善良的错，而是我们的错。

Tips：今天的夜读就到这啦。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