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流”好笑？台本功力爆灯的《吐槽大会》第二季是这样示范的

文丨果乐

《纽约时报》曾经在去年大选时，对美国著名脱口秀节目Colbert Report的主持人Stephen Colbert做过一篇人物特写。谈到这档美国境内数一数二脱口秀的制作流程，记者提到，“现在的这档节目，已经被Clobert和他的80人团队解构成了一种流程极其严谨的‘类科学’产品——他们称之为‘段子机器’。这台‘机器’以极高的转速不停运转。事实上，脱口秀从来都是有剧本的。

“每天早上11点，当晚脱口秀的内容草稿便初步成型。随后，所有的撰写人——大多数不过30岁左右——被分为双人小组，然后解散。几个小时后，他们再把各自负责的讲稿的最终版带回来。全天的时间，他们都在不断地编辑、打磨。有时候，当录制结束后，这项工作依然会进行，那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晚上9点了。”

中文语境对“脱口秀”的使用，基本等同于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而国内外相似的一点是，喜剧脱口秀都有着严密的生产流程，这套生产流程几乎全部围绕台本的策划、创意与修改。

在国内，这类形式的实践者则是目前正在腾讯视频热播的喜剧脱口秀节目《吐槽大会》，第二季已播出8期，播放量近12亿。

“从节目角度来说，《吐槽大会》作为爆红的脱口秀，其精髓在于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能击中大众嗨点，又不会碰到某些度量尺。怎么说，剧本写得好，节奏控得好。”

几天前，一篇名为《尬翻全场的马景涛，你知道不按台本来有多可怕吗？》的文章刷了屏，在挖完“咆哮帝”的失控黑历史后，也顺带讲到了节目的“台本”。不按台本来会失控，按照台本来也有萌点，“通过这么多期，我们也不难看出很多嘉宾的背词现象，尤其是国足队长冯潇霆那一场，林丹因为近视没看清提词板，照着念还卡了一下，台下的嘉宾都乐了。”

在公众面前吐槽的难度不仅是文化方面的，嘉宾的表达能力也有bug的可能。于是，台本的优点显而易见，“节奏可控，主持人知道该怎么接话，观众知道在哪里鼓掌，嘉宾知道在哪里需要表现出‘哼你说我！’的小撒娇和小无奈。”

更重要的，是喜剧脱口秀形式的逻辑梗。《吐槽大会》的模式是“隐藏在内容背后的一个结果。” 节目出品方之一笑果文化董事长叶烽曾在采访中指出，“《吐槽大会》非常明确一点，是一个强内容的节目，所有出花、出彩的地方都在内容本身，不是一个强模式的节目。” 

“哪位大神可以从专业技术角度分析一下素人李诞、池子在《吐槽大会》中明显超越其他明星的表现？”，是知乎上“《吐槽大会》第二季”话题下最热门的Q&A。

对逻辑梗的追求、对谐音梗的“鄙视”，对每位嘉宾贴合个人性格的台本创作等，都考验着编剧功底，笑点密度、铺垫策略同样缺一不可。对为什么好笑这件事，这支台本功力爆灯的节目团队，做了怎样的“技术流”示范？

“幽默应该是比较简单的”

作为“当事人”，李诞答道，“无他但手熟尔。也没那么好，王刚大张伟曹云金，都很棒。”

豆瓣网友@运仔火贱 要将“三星全给李诞”，@杀只金枪鱼 表示“蛋蛋池子仍然是最大看点”。“李诞和池子是否是《吐槽大会》最出彩的表演者，答案是肯定的，除了节目规则设定的主咖光环之外，副咖里面上台能绝对放心的就是李诞和池子。”知乎用户@笑果老张 说。

某种程度上，作为节目策划人的李诞与“95后脱口秀天才”池子，代表了节目的一条水平线。@笑果老张 指出，除了吐槽技术过硬，及对二人出场顺序的特别设定之外，最首要的便是两人在台本策略上的明显优势。

比如在密度上，“按照节目组的编剧的策略，一期一个小时的节目成片基本上平均会有137个左右的包袱，除去走台、入场、花絮等时间，表演净时间大概是44分钟，算下来平均20秒一个包袱。”而在单位时间内，“李诞、池子抛段子的数量远远高于平均数3.1个，达到了每分钟3.7-4.0个段子。”

又如在速度上，“李诞、池子每个段子平均在14.9-16.4秒内get到观众的笑点，从铺垫到抛点到听响的完成时间，明显快于平均水平19.6秒。”

张雨绮任主咖的最新一期中，嘉宾纷纷吐槽肖骁“泼妇”，去除铺垫、简洁易懂、笑点直给——

李诞：“听肖骁说话，就感觉他嗓子里有一个菜市场，而且是面临拆迁的那种，有几百个大妈又哭又闹，但是没人同情，违章建筑，赶紧拆。”

张雨绮：“我有一次在家楼下看见有4个泼妇在吵架，当时就想起了肖骁。我想，如果肖骁在的话，他会怎么吵呢？后来仔细一看，发现肖骁就在里面。”

 “甲方剧组选段子，就像高考看作文的审批老师，只会花几秒钟看你的段子。字数太多，铺垫太无聊，不够简洁，读起来不顺，都会不要的。”一位资深喜剧编剧提到。

谈到台本创作，池子也认为“幽默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几个转折、几个铺垫，是编剧要讨论的东西。拿到上边（节目中），想的都是更简单的呈现给观众，无论是谁说用什么语气说，无论小孩老人都能一看就懂。”

“互相成全的过程”

李诞和池子的台本，是由自己加工原创的。自己原创、自己表演，当然最贴近个人风格。这样的数据优势，就像田径赛场上一样，没有绝对的功力很难超出这么多距离。

而类似papi酱等具备内容创作能力的嘉宾，及金星、张泉灵等本身就有主持底子的嘉宾，自己参与的程度也会很高，具有先发优势。那么其它嘉宾的台本呢？

据悉，团队为了保证节目质量，有一套严谨的创作流程。台本从创意撰写，到最终上台的前半小时都在不停被改写，参与者从编剧团、导演组、经纪人到艺人经理前后几十人。甚至把最资深、或者最大牌的艺人，也变成台本的参与者。更何况，每一个嘉宾都是新的，每一期节目都是团队打破自己、重新创作自己的过程。这是吐槽背后最难的地方，也最难得。

“某天开完读稿会，李诞说要表扬一下（张）博洋。当时他写黄健翔的稿子，最大的感觉是，里面最起码有80%以上的内容，感觉就像黄健翔自己创作的。”叶烽认为，最精彩的台本莫过于此，“嘉宾竭尽所能提供他经历相关的素材，编剧要紧紧贴近这个人物的性格与思维方式创作”。在与艺人团队的碰撞中，互相激发，为作品加分，“这是一个互相成全的过程”。

放大冯潇霆段子手的Q感，刘嘉玲对香港电影未来寄予的希望令人动容。树立潘粤明有演技又平实的前辈形象，让习惯了一脸严肃的赵立新变身“萌叔”——《吐槽大会》第二季让从未在脱口秀中出现过的明星发现自己的另一面，让频繁登上其它节目的“综艺咖”多了一层萌萌哒人设。

“明星们不一定讲得有多好，我只想赞叹一下背后的段子手真的太有才华了。另一方面，当名人的缺点、不足、黑料拿出来被人笑一笑之后，你会发现，直面这些也没什么可怕的。明星也是人，他们越真实，反倒越圈粉。”豆瓣网友@叶籽猫 说。

笑是技术流的，却又不止步于此

一支团队的专业之处，细节最能体现。

“大家肯定非常好奇，张老师这个腿到底怎么回事啊？张老师说，唉呀没事，就出去吃个饭嘛，不小心脚一崴又折了。你说你吃个饭都能把脚弄折，你贪吃蛇（折）。”在刘嘉玲做主咖的第7期，王建国对张绍刚的吐槽，在无数6666飞过的弹幕中，一位专业网友评论道“谐音梗可是会被扣钱的 贪吃蛇”。

在张绍刚看来，“脱口秀的最高境界是强逻辑梗，好的脱口秀编剧和演员最讨厌谐音梗。谁如果写出来一个谐音梗，绝不会沾沾自喜，因为会被全公司的同仁们耻笑，”他强调，“是耻笑”。

事实上，对于何为好何为不好，团队有着一套“保质”的创作土壤。在轻资产模式的娱乐行业，控制成本、仅对编剧支付稿酬，是再常见不过的创作模式。但《吐槽大会》节目团队却签下了包括李诞、池子、王建国、程璐、张博洋在内的众多“爱好者”，从签下来到会写成熟的台本甚至要养一年以上的时间。

竭泽而渔，显然不是这支团队要做的事。“创作的过程当中为什么这么辛苦，就是因为他们想找到有共鸣度的话题，”在企鹅影视天相工作室副总经理邱越看来，“这是节目含金量最高的部分，我们的目标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从这个节目当中看到自己。”普通年轻人的身边事，只能从生活中来。

在针对去年《脱口秀大会》的选手招募中，节目团队曾在全国各大城市做了上百场演出，期间冬令营、夏令营等也轮番上阵，选拔有天赋、有才艺的喜剧新星。98年出生的郭展豪在冬令营中脱颖而出，成为后来《脱口秀大会》的固定成员之一。

“他们（李诞、池子等）在平时都频频奔赴高校，成为真实的校园脱口秀明星。线下小场景、校园用户，是其他娱乐公司根本看不上的沙漠，因为不赚钱，成本高，吸粉太慢，有这些钱不如在线上买流量来的实在。”在@笑果老张 看来，“这就是李诞、池子跟外面那些综艺咖的差异化基因，也就是喜剧和娱乐的区别。”

笑是技术流的，却又不止步于此。在融入更多深度思考和价值观层面，《吐槽大会》的最大价值，或许是喜剧精神的体现，而不是娱乐精神的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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