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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婚五十年

作者:奴隶社会 来源:奴隶社会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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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1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1390 篇文章

题图:作者的父母亲。

作者: 李燕,70后,旅行达人,坐标北京,热衷于公益活动策划和推广。

母亲在一个多月前就和我念叨,“我和你爸到年底就结婚50周年,金婚了。”女儿毕竟是贴心的小棉袄,马上接口,那您说怎么庆祝?母亲淡淡地说,“还是在家里吃个饭吧,你帮我弄个电子相册行不?我微信上看过,也不知道怎么弄。”

 

我琢磨着,父亲已是81岁高龄,身体状况不适宜外出,还是在家里聚餐比较方便。可以把几个姨妈和舅舅都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还能陪妈妈打麻将。母亲说的电子相册可要好好准备一下,五十年的相濡以沫,弥足珍贵,要好好庆祝一下。想想自己曾为公司年会以及志愿者活动做过无数策划,可是为父母还真没做过什么。下决心要好好准备这个视频,给妈妈一个惊喜。

 

收集素材是第一步,和妈妈一起把家里的老照片都捣鼓了出来。翻开这些落满了灰尘的相册,勾起了母亲很多回忆,也让我感慨良多。


妈妈指着照片,和我说起很多她和爸爸年轻时候的往事,“我们结婚的那个时候,什么彩礼都没有,爸爸自己做了一个沙发,同事们送了一些暖壶啊,脸盆什么的”。 她用手指摩挲着结婚照片,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怔怔地看看母亲,再看看这张照片,不禁感慨:时间都去哪儿啦?那时的父亲和母亲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很多,真是郎才女貌。


▲  爸爸和妈妈

 

我把一些有代表性的照片用手机拍下来,导入电脑后再进行修图。第二步是设计视频脚本,背景音乐选择的就是“时间都去哪儿了”这首歌。舒缓和略带伤感的旋律,诉说着岁月流转中的种种故事,歌词朴实无华却又震撼人心。 一边听着歌,一边写脚本,回想着父母这大半生的操劳,几次都禁不住落泪。

 

父亲高中毕业后在工厂工作了两年,才有机会进入到清华学习,毕业后分配到了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工作。可想而知,这个单位的工作地点和生活圈都是相对偏远封闭的。


父亲和母亲也是在这里相识并结合。父亲后来逐渐成长为研究院的骨干,在八十年代中期主导了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中锂探测器的建造工作,获得过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以及国家三等发明奖。母亲则在研究院的实验室里做同位素的研究,分析各种微量元素,戏称为打兔子。可以说,他们的青春岁月以及芳华都贡献给了祖国的科学建设。


父亲与母亲风雨同舟50载,一起经历了文化大革命,还有物资短缺的艰苦岁月。母亲回忆说,那个时候领了工资,要把钱分成四份,一份孝敬给爷爷奶奶,一份给姥姥姥爷,一份支持小叔上学,剩下的生活费就不多了。


那时候妈妈的梦想是能买个自行车,计划了2年才买上。哥哥小的时候,妈妈还在家里(当时住的是最早期的楼房)养过几十只小鸡仔,每天打开家门都是一股鸡粪的味道,本以为能养大些卖钱,可是没多久也都死了。


这些都是听妈妈讲的回忆了。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从没觉得家里缺过什么。我现在还怀念那满屋鸡汤的香味(那时候买肉买油等还实行供给制,父亲偶尔到老乡家里用粮票换只鸡回来),妈妈把鸡汤上的鸡油撇出来留着炒菜,两个鸡腿一只给哥哥,一只夹到我碗里。


▲  我和哥哥

 

老照片让我回想起很多往事,也感慨父母把我和哥哥抚养成材是多么不易。尤其是母亲,为这个家庭做出了很多奉献。

 

为了照顾我在城里上学,母亲和我从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了在北京的租房生活,可谓第一代北漂吧。还记得第一个租借的房子是在西城的一个大杂院里,8平米的小屋不见阳光,顶棚上有老鼠跑来跑去,尘土簌簌地落在床上。


我一脸失望地看着妈妈,这就是我们的家?而母亲没有一丝抱怨,“咱们一起打浆糊吧,浆糊是甜的”。


于是我跟妈妈学着用面粉打成浆糊,再把大白纸一张张贴在顶棚上,屋子里立马亮堂了。这之后的十几年我们搬家不下七八次,让我熟悉了北京城区很多的胡同与地下室,成为了老北京。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母亲都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还尽量给我安排好一个学习的地方,那时母亲的缝纫机就是我的写字台。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总是很乐观,“每搬一次家住的地方越来越大,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后来父母亲在北京城里安了家,我和哥哥也都相继毕业并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时光如梭,父亲和母亲不知不觉间从小李小赵变成了老李老赵,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被鸡毛琐碎的中年代替,最终蹒跚地步入老年。

 

父亲患糖尿病有十多年,从2010年又开始出现帕金森的症状。如今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各种疾病已经把他折磨成为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母亲因为常年不休地照顾着父亲,也苍老了很多。


母亲喜欢热闹,喜欢旅游,可是因为父亲身体的原因,退休这二十几年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游。她的日常就是照顾父亲的起居和一日三餐,每隔两周去医院为父亲取药,回来后把药品按照早中晚的用量分到几十个小药瓶里,确保用药的准确性。母亲自喻为父亲的半个主治医生,这可是近二十年累积出的经验。父亲病重的日子,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起来照顾。


最难受的是父亲糊涂的时候,被误解,甚至被误伤。记得有一次父亲住院,因为帕金森产生了幻觉,在病房的洗手间里抄起一个铁盆就砸向了母亲,说是要打坏人。母亲忍着剧痛和我一起把父亲扶回床上后,才放声痛哭。这眼泪里饱含着多少委屈,孤独和无望。而眼泪擦干后,母亲继续尽心尽力地照顾父亲。

 

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故事,也是金婚视频的故事线。在12月底的家庭聚会上,我特意带来了高清投影仪,准备在晚餐前播放这个金婚视频给父母一个惊喜。灯光暗下来,片头是金色流光的背景,字幕一行行出现在大屏幕上:

 

柴米油盐 生儿育女 携手走过半辈子

转眼间芳华已逝 额上爬满了白发

谨以此片献给亲爱的爸爸妈妈

祝福你们金婚快乐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观看。当一张张老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母亲很是高兴,还不时解说一番。我观察着母亲的神色,暗自高兴。


这时在厨房忙碌的二舅端上菜来,打乱了预想的节奏,“姐夫饿了,赶紧喂姐夫吃饭吧!”与看视频相比,患有帕金森的父亲此时似乎对桌上的饭菜更感兴趣。他哆嗦着在黑暗中夹菜,汤水都弄到了衣服上。母亲和亲戚们顿时为爸爸忙碌了起来,开灯、收拾、喂饭。

 

没有预想的戏剧效果,也没有感人的金婚致辞,这一特殊时刻就这样过去了。父亲很多时候都不能清晰地表达,金婚对于他的意义已经不大,而母亲应该是略有遗憾吧。


不过此时,一家人聚在一起,享受着亲人之间的和谐真情以及孙儿膝下玩耍的天伦之乐,也许就是对于他们五十年辛劳的欣慰。半世纪的相伴相随,我在父母身上看到和学到了很多珍贵的品质,对于家庭的责任感,对于事业的孜孜追求以及面对困境时乐观的生活态度。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故事讲给我的孩子们听,把这笔珍贵的家庭财富传承下去。

 

谨以此文来纪念父母金婚五十载的芳华,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这里留给你们:

今天初六,也是很多朋友离家远行的日子,对于亲人、对于故土、对于曾在你生命中重要过的人,你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话,有什么难以忘怀的故事,欢迎来和我们分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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