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小记

我已经到家了，就是那个在边陲小城昆明的家。在北京的时候，我是和菜头，我是和老师，我是菜头叔；回到昆明，我依然是那个赵得柱，是那个张富贵，就是那个李有田。

知道春运期间航班不正常，我又一次在凌晨五点起床，打包收拾行李。想了又想，还是把电脑拿出来，因为今年不再需要了。以前每年春节回家，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架设路由器、修理电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一年之间，家里人会因为访问各种网站在电脑上莫名其妙安装了多少流氓软件，有些时候你会发现在电脑上同时安装了好几个国产杀毒软件，让电脑卡阻到人神共愤。而它们每一个都还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告诉你说清理了多少垃圾，浑然不觉得自己就是垃圾。有时候甚至要重新安装系统，再用自己的电脑去下载驱动程序，一点点恢复出一台干净的电脑来。

去年一怒之下买了一台iMac，夏天回家的时候发现一切正常，我再也不用背自己的电脑回家了，也再不用每次修电脑到半夜。

我还把书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每年回家都要带一本书，就像是带上自己的一张脸回去一样。然而，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我都没能读完。相反的，倒是把书架上的旧书重新翻过一遍。任何一本留在自己家书架上的书，都有其自存之道，以至于成功熬过了历次搬家。而带回家的书则不然，它们之所以会进入行李箱只有一个相同的原因：平常来不及看。那么，既然平常来不及看，春节就会同样来不及。凡是能读完的书从来都来得及，来不及看的书永远都来不及。当初怎么背回家的，最后又怎么背回来，就像是个哑铃。

于是我有了额外的空间可以多放一双鞋。多一双鞋对于欢度春节来说很重要，换着穿不会让鞋底洇湿，保持鞋底干燥就能保持心情良好，见亲戚的时候就更容易保持得体的态度。

昆明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旱季里的碧蓝天空，强烈的西风把云团撕成细长条。冬季高原的日光如此强烈，以至于所有物体看起来都要比北京清晰数倍，让人误以为自己的近视突然有了改善，所有模糊的边缘和晦暗的阴影都消失了，就像是眼球上突然启动了雨刮。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止不住去看街上的招牌，为自己能够看清楚上面的字而欣喜不已。直到有一个招牌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在那一瞬间，整个草原上的牛和羊都因为羞惭而低头不语。长风如刀，吹拂着蒙古海军战舰上飘扬的旗帜。你看，昆明就是这么一个如此魔幻的城市。附带说一句，昆明的确有海军存在，哪怕它是一个内陆高原城市。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在内地漂流十年之后，我一个土生土长的纯云南人回到昆明居然出现了高原反应。第一晚我醒来了三次，觉得头痛欲裂。第二天一早测量血压，收缩压155，舒张压122，变成了一名高血压患者。记得许多年前有人告诫我说，高原人去了内地之后容易变成胖子，变成胖子之后回来就容易发生高原反应。所以，一名云南人最好不要轻易离开家乡，不要离开高原的低压环境。宁可在高原上做一名黑胖子，千万不要去内地变成一头白胖子再回来。有时候，你并不知道高原会有多小气。

可我躺在家里的小床上依然心满意足。清晨窗外依然有鸟鸣声传来，然后日光一点点爬上床来。从窗子望出去，在楼宇分割的天空里依然是和三十年前一样的白云朵朵。等到太阳升起，风力变得强劲，它们又一缕缕吹散在空中，只留下蓝到透明的天空。流云奔行越快的地方，时间就过得越慢。只有蓝天的地方，时光就从此凝固不动。我七岁时同样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幻想着自己的未来，相信自己会去到遥远的他方。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如果没有眼前的蓝天和白云，也就不会有遥远的他方。他方的白云几乎不动，日子却快得让人不敢眨眼。

祝你回家顺利，祝你早日躺在老家的小床上！

题图摄影：Erwin Bosman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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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定时刻

第一周，进入400分段；

第二周，进入500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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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周，进入700分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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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回家，突破1000分，达到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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