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相比林徽因，我更喜欢陆小曼

又到了每周的《艳遇图书馆》。本期，许知远带我们走进南方之夜。

达达乐队的《南方》中，“那里总是很潮湿 / 那里总是很松软 / 那里总是很多琐碎事 / 那里总是红和蓝”。南方，在许多民谣中，如同风尘仆仆的北方人的梦幻之地。在本期《艳遇图书馆》里，许知远说自己“被困在北京、被困在花家地，音乐好像变成了唯一的逃跑的方式。”于是，许知远用一首《Southern Nights》，开始了去往南方的逃离——福州。

而说到福州的姑娘，写下“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郁达夫，曾形容福州的女人都很白、很丰腴。在郁达夫的眼中，“福州女性的美，要比苏杭的女子要高好几倍”。林徽因就是福州女子的一个代表，“她的恋爱，她的美，她的才智，她的一切好像都变成某种知性美的一个化身。”

本期《艳遇图书馆》，带你走进南方之夜，艳遇南方姑娘，去看看四月天里的林徽因与陆小曼。

艳遇图书馆 第十五站

试听本期《艳遇图书馆》

邂逅之城

福州

随身音乐

《 Southern Nights 》

旅途荐书

《行将消失的中国景象》

艳遇大师

阿瑟·亨利·希思

艳遇佳人

林徽因

（以下为第十五站《艳遇图书馆》文字节选）

【邂逅之城：福州】

南方对我来说，有一种迷幻的东西

过去三周里面可能是我 41 年以来最高强度的工作时间了，我基本上每天要维持 12 个小时的时间，当然中间很多磨蹭、拖拉，去改我的书稿，我看见很多新材料难以理解或者纯粹出于疲倦，不知道怎么去梳理它们。总之是一种很强的、被迫做一件事情的那种痛苦。当然有偶尔的喜悦。

我也很久没这样的受困过了，我觉得被困在这个北京，困在花家地这一带，音乐好像变成我唯一的逃跑的方式。从我的写作的对象中逃离，从我的被迫的、固定的地理方位逃离。然后无意中我听到了这首《Southern Nights》，南方的夜。

这首歌，中文有时候翻译叫《南部之夜》，里面有一种迷幻式的东西，可能我总是找一种迷幻，南方对我来说，也是有一种迷幻的东西。南方是榕树，在福建，我就看到很多榕树。

鼓山上俯拍福州夜景

我很喜欢福州，因为现在的福州它有一种很安静的，好像被历史遗弃之感，因为福州市处于台湾海峡边上，双方的冷战时期是不能够很迅猛的发展的，所以它被禁止在某个时空里。在福州的西湖逛一逛，你看一些街区，仍然觉得是一个老福州的味道，去了仓山区，那些老使馆区更是这种感觉，很缓慢、安静的一种被遗弃之美，一种被遗忘之美。

我记得有一天下小雨的时候，在福州的西湖旁边喝了一下午茶，那个散漫的时光特别美好。

福州西湖的黄昏

其实另一个有趣的经历，是我去福州的马尾船厂，它在闽江旁边。马尾当然是中国耻辱的一个历史，1884 年、1885 年，中法战争。当时的中国战队被法国舰队一下摧毁了，那是一个近代化的缩影，里面充满了屈辱。我去那个巨大的船厂，现在仍然是个船厂，看到高架吊梁，看到了工人在上班，很奇妙的一个感觉，还有个小小的纪念馆，纪念着是过去屈辱的历史。我在那儿闲逛了一下午，看着好像过去的洋务运动，跟现在的现代化建设之间的这种联系，有很多感慨。

其实我想起我几年前在福州的经历，是因为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一个很高超的写作者，叫丁三，他写过一本很好的书——《蓝衣社碎片》，这本书勾勒出民国时期的一群年轻人想改变中国，最终被历史所吞噬的一个过程，是他年轻时候写的。我在十多年前看到这本书，觉得写的很精彩。

《蓝衣社碎片》，丁三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06

丁三也很有才华，他跟我讲他对中国社会的看法，他在各个地方挣扎，做过生意，然后写过书，现在又从我的生活中突然消失了。但几年前，我去福州看他，我记得我们有一次住在福州的香格里拉，香格里拉门口好像就是福州的五一广场，严复曾经在广场后面的地方上过学堂。我们一起穿过江去仓山区的那些老领事馆，在里面闲逛。

我记得我跟我的朋友丁三，还有我当时的同学，我们几个人在小山上面晃荡，无所事事。那些领事馆都被封起来了，然后你远远的看着它过去的痕迹和风貌，心里也生出很多感慨，这个城市昔日得是多么的繁盛。

福州仓山区领事馆遗址

【旅途荐书：《行将消失的中国景象》】

“当时，我买的排骨都是用草绳串起来的，乘坐的轮船都能直达伦敦与澳大利亚”

今天我们去的地方，也是手中有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叫《行将消逝的中国景象》。

《行将消失的中国景象》，阿瑟·亨利·希思

海天出版社，2017-12-31

我很喜欢这本可爱的小游记中对福州的描述，它是坐船从闽江入口进入这个城市的。他写道：

闽江入口的景色很壮观，放眼望去，远山近岭，荒凉而贫瘠，只有被开垦出来的零零星星的几块农田，一些低矮的冷杉和灌木在有土壤的地方攀爬生长着。闽江两岸的堡垒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不过，倘若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重建堡垒，获取会更加坚固。

堡垒上有许多壁架，上面可以隐蔽的安放枪支，中国人肯定是从 1885 年与法国人那场速战速决的战役中吸取了教训。等时，堡垒中所有的枪支、枪口都朝外，以防止敌人进入闽江。但是在开战之前，法国的舰队就登上了罗星塔。法国兵不费吹灰之力，从背后将中国人击败，这让中国人直叹不公，后悔莫及。

闽江入口

我的话更像是以老照片的风格给人一种总体印象。不过如果顺江而下的话，艺术家们可以为自己的画笔找到最佳的绘画题材，而且感觉会更舒适，不像在江边作画时有那么多好奇的本地人，周围也不会有挥之不去的难闻气味。沿主干河道前往溪口，或是绕过南台岛去云溪，沿途的风景蔚为壮观。还可以去南台对面山上 2000 英尺高的地方，参观一下古山禅院，看看远近闻名的鱼塘和水车座钟，在过去的年代，僧侣们因为好客受到了赞扬。距离城东 9 英里的鼓岭是福州本地人的消夏圣地。坐轿椅，过去大约需要 3、4 个小时，跨步走的话需要攀上 2000 英尺的高度。

此刻，我不由得要从这个地方的诗情画意中岔开话题，说一下福州的茶叶贸易。事实上茶叶贸易是 30 年以前这个港口唯一的对外摩擦，当时我作为茶师随各位师傅从上海来到这里，当时我所供职的集团，正赶上这里茶叶贸易最后繁荣那几年。那时我们住的是什么地方，吃的又是什么饭。那几年钱赚了又赔了，这些都一去不复返了，想想就难过。当时，我买的排骨都是用草绳串起来的，乘坐的轮船都能直达伦敦与澳大利亚，后来由于印度和斯里兰卡茶叶贸易成功的竞争，使可怜的福州人失去了大量的生意。我真担心这里的辉煌一去不返。

【艳遇大师：阿瑟·亨利·希思】

“我不能画，也不能做音乐，但我能写一本这样的书”

这本《行将消逝的中国景象》的作者叫阿瑟·亨利·希思，应该是 20 世纪初英国的一个画家和一个作家。他做了一个穿越中国的旅行，从东北哈尔滨穿越整个中国，经过北京、南京、武汉、上海、杭州、福州，最后到香港、广州，这一路的这个行程，他一边画，他用水彩画，画看到的山，看到的船，看到的人，同时一边写他的日记，然后看到他汉口的店铺。

我一直很羡慕这样的人生，我觉得他们是高超的捕捉者，也是很好的描述者。我以前也过这样的生活，当然我不会画画，我特别遗憾自己不会画画。我也特别羡慕做音乐的人，有时候他们出一张专辑，这专辑里面就是去各处游荡、去感受。

比如说国内的李志，好像很多小朋友都喜欢他，他用音乐去写，他在承德、南京、郑州的感觉。他经过这些地方，他即兴地抓住当时自己的内心和城市的景观。我一直很羡慕这些素描者，而且我也很希望我再去写一本这样的素描书，我不能画，也不能写音乐，但我能写一本这样的小书，看看我去碰到哪些人。

【邂逅之音：Southern Nights】

“南方的夜是丰盛的、嘈杂的、湿润的、隐秘的、诱惑的……”

这首《南方之夜》来自一个陌生的歌手，叫 Allen Toussaint，艾伦·图森特是一个美国歌手，好喜欢他1972年专辑的名字——《生活、爱情和信仰》。因为对我来说，六七十年代的美国确实代表某种挥之不去的一种永恒性的浪漫，包括这首《Southern Nights》是 1975 年发布的，在他 37 岁的时候，堪称天才之作。

艾伦·图森特

光听这两个单词，或者中文中四个字，“南方的夜”，就会立刻觉得很 Romantic。南方的夜对我来说是一种丰盛的、嘈杂的，那种湿润的、隐秘的、诱惑的，那种永远可以不用休息的，南方的夜。我记得那时候去广东，去包括海南，可以半夜出来打边炉，朋友们喝冰啤酒。而且那种潮湿和温暖，会让你觉得生活有各种各样的可能。好像到了这么一个远离帝国中心，自由的地方，喜悦感是很强的。如果配这首《Southern Nights》一定有更深一层的体验。我不知道这首《Southern Nights》是哪儿的 South，哪儿的南方，是美国南方？欧洲南方？或者整个地球的南方？

南方在中国历史中也是一个有趣的概念，因为中国的历史是一个不断南移的过程。而在20世纪的政治词汇中，南方实际上是指对方，北方的某种政治秩序的象征，所以有南南合作各种词汇。

博尔赫斯，我很喜欢的一个阿根廷作家，他好像年轻的时候专门办过一本叫《南方杂志》，因为对于北美、对于欧洲，他们是南方。似乎他们是被遗忘的，他们要在被遗忘的，被忽略的状态中寻找到某种声音。

博尔赫斯

这也是人生的一个反讽，我这么爱听音乐的人，却有一个非常迟钝的耳朵。有时候有朋友跟我讲，他们觉得这个节目里面，音乐都选的挺好的，他们都挺喜欢听的，包括其中有些音乐家跟我说。从中国民歌到古典音乐，我都是乱听一气，乱选一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属于客套，就说选的还挺好的。

但我经常很沮丧，我觉得我有一双这么迟钝的耳朵，我辨别不出它们之间更细微的区别，而且也有一个非常差的记忆力，完全记不住哪个曲子，我听着很熟悉，但是说不出它的名字，也搞不清楚它的由来。但是好像音乐就这样的变成我生活中特别重要的一部分，它是我情感的非常重要的来源。

专辑《The Allen Toussaint Collection》

【艳遇佳人：林徽因】

“福州女性美的水准，比苏杭的女子要高好几倍”

说起福州的女人们，我就老会想起郁达夫当年的描述。他应该是 1934 年或者 1935 年在福州曾经出任过短暂的政府中的一个公务员，他好像写过一篇关于福州的游记。他形容福州的女人都是很白很丰腴，所以让我突然觉得难道那时的福州跟现在不一样吗？因为郁达夫笔下的福州女人好像跟我现在感觉到是不一样的，她们更清瘦一点。

他说，及至观察稍深，一移目到了福州的女性，更觉得她们美的水准比苏杭的女子要高好几倍；而装饰的入时，身体的康健，比到苏州的小型女子，又得高强数倍不止。我觉得郁达夫是一个非常善于观察女人，而且对女性很细腻的一个人。他的太太，他追了很久的王映霞，就是一个著名的杭州美人。郁达夫有句名言，“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郁达夫、王映霞摄于上世纪 30 年代

不过在当时的知识界，有一个福州女人大名鼎鼎，那就是林徽因。但因为她已经成为 20 世纪传奇的一个人物，她的恋爱，她的美，她的才智，她的一切好像都变成某种知性美的一个化身。

好像我上学的时候，我们很多同学都迷她，很多女生很迷她。可能太多的人迷恋她那一切，我对这个林小姐好像就不那么感冒。或者说我喜欢身上有更强的野性美的女性，陆小曼其实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一些。

电影《人间四月天》中，周迅饰演的林徽因

陆小曼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我的朋友姚晨跟我说，因为她是福建姑娘。她有段时间生活在福建的民族歌舞团里面，90 年代末的时候，生活很沉闷，她就会去肯德基店打工，一个小姑娘眼中看到的这些新的事物、对生活的渴望。

（以上内容节选自《艳遇图书馆》第十五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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