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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和机器人滚床单吗?

作者:利维坦 来源:利维坦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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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3

利维坦按:面对一个赤裸全身,目光空洞的性爱机器人,我们在逻辑上难免不将其先入为主地理解为“拥有一具拟人身躯的震动棒/飞机杯”。在这一先决心态下,你对它/他/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爱抚,都会在心里熟知它的反馈,并且需要进一步让自己进入自导自演的状态,以此获得满足。诚然,性爱机器人的存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某个群体的特殊嗜好,又或者提供了一个高度模拟的性爱过程。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许仍然会对一点有所忌惮:在习惯于和机器人交欢之后,我们又如何面对真实存在的人类性伴侣?



文/Allison P. Davis

译/凤梨

校对/youish、antusen

原文/www.thecut.com/2018/05/sex-robots-realbotix.html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凤梨在利维坦发布



亨利(Henry),美国Realbotix公司开发的第一台男性性爱机器人。图源:Bobby Doherty/New York Magazine


我开着车奔驰在圣地亚哥(San Diego)的高速公路上,寻觅公路的出口,心里惴惴不安,不知所措。刚上路不久我就转错了几个弯,但愿不会连累我迟到吧。另外我还得挤出点时间,在一个有星巴克和大停车场的服务区停下,喷上些体香剂,可能再稍作打扮,毕竟我之前才刚风尘仆仆地乘飞机横跨了整个美国。


我更愿把这归因为我想在我将要见的人类男子面前显得专业一点:他是马特·麦克穆伦(Matt McMullen),美国“深渊创造”公司(Abyss Creations)及其衍生机器人技术公司Realbotix的创始人。但是当我找到地方停下车子,开始梳头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某个微小部分已然脱轨,觉得这是在为浪漫邂逅作精心装扮。这让我五味杂陈。除了麦克穆伦,我还会见到“亨利”(Henry),他是现有的第一台男性性爱机器人。


女性机器人“哈莫尼”与马特·麦克穆伦。图源:Financial Review


亨利身高一米八三,有六块腹肌,胯下之物可由顾客来亲自挑选。目前他还只是原型机——所以你下不了单——但是Realbotix在同期开发的两款女性机器人今年夏天就会上市,至今已经有50单预订,每台机器人售价1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78432元)亨利,及女性机器人“哈莫尼”(Harmony)和索拉娜(Solana),拥有结实的硅胶身躯,而她们一旦与通信软件同步,便可以说出赞美之辞,朗诵诗歌,讲笑话,以及,诱惑你。


至少开发者们大体上是按这样的思路设计的。这其中对性爱机器人的简单幻想很丰满——也许是,和真实的人别无二致,却更加性感、乐意满足人的任何欲望——但现实很骨感。要是说得残酷一点,亨利本质上是一具拥有上品丁丁、头内装有蓝牙扬声器,精雕细琢的人体模型。但这横亘在想象与可行性之间的鸿沟,却使性爱机器人成为一个完美的媒介,以探寻我们的性爱及科技的未来。


也许研究进展还没快到我们马上就能和性爱机器人同床共枕,不过,就现阶段而言,在思维上对这方面进行探索却不可避免。自从和亨利约见以后,每次和朋友聚餐我都最爱讨论他的话题。我和朋友们围在一部手机旁,翻看亨利的照片和视频,就好像在打量某个友人在匹配交友软件Tinder上的最新匹配对象。每到这时,我就把这个问题抛给朋友们:“你愿意和机器人滚床单吗?”


图源: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对于机器人的未来,反乌托邦版本的预测看起来就像美国作家罗斯·多萨特(Ross Douthat)最近在《纽约时报》专栏里所写的:将来的社会将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上,通过性爱机器人(还有人类性工作者)这一对策,来稳定某一类厌恶女性、有暴力倾向、自称“自愿独身者”(involuntary celibates)的男性,这类人的典型是阿莱克·米纳西安(Alek Minassian),他今年4月被控在多伦多撞死10人。


多萨特的言论立刻引起了公愤,因为他似乎对米纳西安的抱怨(抱怨屡次被女性拒绝)理解得太肤浅,并且物化了性工作者。与此同时,有些人群会组织“反性爱机器人运动”,而且有理由怀疑性爱机器人作为伴侣并不能给人类带来最好的结果。去年9月,参加了奥地利电子艺术节(Ars Electronica Festival)的人们有幸一睹性爱机器人“萨曼莎”,出产自巴塞罗那Synthea Amatus公司。有媒体头条还报道称,现场接触萨曼莎的男性就像“原始人”一样失态译注:“游客们坐在萨曼莎的胸部、腿和胳膊上,导致她两根手指被折断,还弄脏了她。发生这些之后,萨曼莎必须寄回巴塞罗那进行维修和清洗再送回来,她将经受很多道工序才能复原。”)。再往前展望一下(可能几百年)也许反乌托邦版的未来会像美剧《西部世界》最新一季那样,机器人将向虐待他们的人类发起反击。


巴塞罗那Synthea Amatus公司制造的萨曼莎机器人。图源:Blasting News


然而长久以来,我们的遐想与担忧几乎都聚焦在男性人类与女性机器人之间的关系。而亨利——迷人、单纯、双唇微张的亨利——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让人体验与机器人的性爱,又可避免与女性机器人有关的厌女症负担。至于哪些人愿意和机器人上床,又有哪些不愿意,官方对此的研究较少。2016年,美国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对100人开展了调查,结果显示,三分之二的男性受试者表示愿意与机器人上床,而三分之二的女性则表示不愿意。


在我和亨利见面的那一天,这名机器人男孩与机器人女孩“哈莫尼”才刚回到公司,他们之前参与了《吉米鸡毛秀》(Jimmy Kimmel Live! )街头采访的拍摄。在这次的采访中,节目主持人坎摩尔问街上的路人考不考虑和这两名机器人的其中一个坠入爱河——这一采访片段还没公开播出,但显然许多人都回答了“不”。麦穆伦说之所以创造亨利,是为了“同时代表男女两个性别”,并且平息公众对其公司物化女性的控诉。换言之,亨利的诞生并不是为了响应已知的市场需求。


但是目前,所有这些性爱机器人,作为一定程度上的新奇事物,也是反映我们欲望的一扇窗口。出于性的目的制造机器人,意味着对我们心中的性进行界定——它仅仅是一种摩擦运动,抑或是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情感、回应或惊喜。制造性爱机器人也意味着界定我们对伴侣的诉求(假定我们知道诉求为何),以及寻问,我们对与人类同胞的性爱抱有多少期待。


科学作家大卫·李维(David Levy)曾在他2007年的著作《与机器人的爱与性》(Love and Sex With Robots)中预测,到2050年人类将会与机器人拥有亲密关系,不仅限于性——爱情、友情、婚姻,全部囊括。未来学家伊恩·皮尔森(Ian Pearson)甚至还更进一步,认为到2050年人类与机器人啪啪的频率会高于和其他人类(他当时宣称自己的预测准确率达85%)基于150亿美元成人娱乐产业的发展趋势——如VR三级片、远程性爱或遥控振动器的兴起——皮尔森认为到2025年女性会喜欢机器人胜过人类。


把自己打扮体面后,我开车回到高速公路,忍不住放飞心里最乐观而荒诞的白日梦,幻想起接下来可能的奇遇。


***


图源: 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深渊创造,是“真人娃娃”(Real Doll)和“真人机器人”(Realbotix)的母公司,坐落在圣地亚哥县的褐色丘陵之间,在一条工业大道的尽头,旁边有一家汉普顿酒店。它是一栋两层的办公楼,看起来会令人误以为是一家牙医诊所,或者房地产中介办公室,而不像设计、生产高端性爱娃娃的地方。楼里的一张桌子上装饰着一排怪物般的人造丁丁原型,仿佛真的怪物:长得就像某些人想象中弗兰肯斯坦的丁丁(也就是,出奇得长)。桌子后站着一位26岁戴着眼镜的女性,身穿牛仔外套,与外套相配的是一头酸性黄色的波波头。她叫凯瑟琳(Catherine),是该公司的社交媒体经理、公关人员,也是我这一天的导游。“欢迎来到真人娃娃公司,”她说着,同时打了一个呵欠,手指向一个闪光的指示牌,“我们去见见姑娘们吧。”


她所指的“姑娘们”并不是机器人,她们是真人大小的硅胶性玩具,公司最初正是靠她们一炮而红。深渊一个月销售约30台这样的人偶。真人娃娃和性爱机器人(商标名为“真人娃娃X”,Real Doll X,名字向iPhone X致敬)的区别在于,后者多了一个机器人头部,用户可以通过一个安卓软件和蓝牙来控制这种头部。已经拥有真人娃娃的用户可以像点菜一样选购一个机器人头部,来实现人偶的升级。一个普通的真人娃娃并不能动,也不会出声,但是机器人头部可以眨眼、动嘴巴、做表情;她们可以用不同的音调和口音(低地苏格兰语和英语)说话,记住人的名字和喜好(比如你会问更多有关电影或书籍的问题吗?),并且可以随用户选择,显示出不同的人格特征(或睿智健谈,或无安全感、喜怒无常)


也有其他公司在制作性爱机器人,比如“真实伴侣”公司生产的“洛克西”(Roxxxy)机器人,和上文提到的Synthea Amatus公司被玩坏的机器人萨曼莎,但她们都不及真人娃娃X制作精细。大多数情况下,她们会呻吟,被触摸时会说出事先设好的限制级请求,比如热情似火地说:“埃尔默,挠我”。汉森机器人公司(Hanson Robotics)研发的女性机器人索菲亚(Sophia)令人印象深刻:她可以动胳膊,讲笑话,甚至还成为了沙特阿拉伯的一名公民——但她却不是被设计成性爱机器人,甚至不是人类的伙伴。凭借真人娃娃X,麦穆伦拥有了市场上第一款躯体相当逼真,人工智能还不错的机器人。而亨利的水平大概介于程序化机器人(工厂组装线上执行单一人任务的机器)和弱人工智能(扫地机器人Roomba)之间。不管怎样,有限的对话能力并不会折损性爱机器人的魅力,至少目前对于真人机器人的客户而言并不会。在Facebook有关新技术的帖子里,很多网友都说他们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性爱机器人说话。


图源: 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凯瑟琳将我带回到一间展览室中,一群真人娃娃在那里等着,双眼光亮透明而呆滞,光滑的黑色硬木地板上散落了她们肉体的原材料——硅胶;我穿着休闲鞋,屡屡滑倒,只好抓住一只性爱人偶来保持平衡。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偶是利拉(Leila),她是金发碧眼的美女,脸上带着定制的雀斑,身上“衣著齐全”,穿着白条纹比基尼,站立时身高一米五(我说的“站立”,是指受巨大的人偶支架支撑——这些真人娃娃都不能自行移动,但她们身肢柔软,可以摆放成各种姿势。接着是塔尼娅(Tanya),她光着身子,没戴假发,昨天晚上被租出去用于派对,结果还回来时身上一团糟,衣服被损坏了,全身脏兮兮的。凯瑟琳说,“我得把她洗干净”。我还见到了诺娃(Nova),她坐在真皮躺椅上,没法让自己的两个眼珠在一条直线上,还有斯托米(Stormy),是按美国情色演员斯托米·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本人的模子来制作的性爱机器人。


图源:Leeds International Festival


在预订一个普通的真人娃娃或机器人时,顾客首先挑选身体类型和尺寸,人偶的身高从1.54米到.77米不等(也有1.47米的娇小型号)最受欢迎的一款是“体型F”:身高1.54米,体重63.5斤,胸围32F。人偶的最低售价是6000美元,经过定制后可高达50000美元,机器人头部还要额外的8000美元。我们从展览室走向工作坊,那里是制作丁丁、咪咪、屁屁、眼球、嘴唇和牙齿的地方。在一张圆桌上,一堆粉红色的嘴唇一直张着。我将手指沿着一个可伸展的喉咙伸下去。“为什么牙齿那么湿软?”我问凯瑟琳。湿软的牙齿看起来不逼真。


凯瑟琳回答,“这样男人刚好可以把他们的XX塞进去。”


研发人员假设用户想要人偶长着湿软的牙齿;而除此以外的其他方面,几乎都由用户随心选择。真人机器人笃信,用户的大部分愿望,实质上都可以通过定制来实现。它所推销的梦想就是你能够挑选出一个机器人来满足你对规格的严格要求——得到的正是你想要的。在这个交友软件盛行的时代,存在着与之相匹配的性欲,而真人机器人理解这种性欲。我也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一次体验,就像美国真人秀《赤裸与恐惧》(Naked and Afraid)中的一个前海豹突击队队员,摩拳擦掌,准备应战。网上交友的兴起已经让我觉得交配有点类似购物了。用户在滑动一张张候选者的照片时,心里就是在对着自己的心愿清单来速战速决地评估:我喜欢这个的形状,可它是棕色的吗?再长一点就好了。是在泽西岛(Jersey)制造的?呃。给性爱机器人挑选生理特征,其实是匹配交友软件Tinder在逻辑上的极端版。我想象了一面墙上布满各式各样的乳头,每个都极为精细,尺寸(从迷你到加大号)、颜色(从红色到咖啡色)、气质(坚挺或饱满)各异。


Photo: 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购买哈莫尼或索拉娜(或亨利,如果他上市)的用户可以在线上对机器人的头部进行定制。我想亨利的双眼是四周点缀豆荚般的雀斑,还是犹如火山上从云隙射下的阳光?我想轻抚的是他的胡子,还是他光滑的脸庞?我想他拥有精灵的尖耳朵吗?只需多付275美元,这些都能拥有!我感觉自己兴奋得就像个身处限制级“巧克力工厂”里(Willy Wonka)的小孩。【译注:“巧克力工厂”的典故来自好莱坞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该工厂生产的巧克力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因此他们进厂参观的时候都欣喜若狂。】


在一大堆像深粉色木耳的女性私处旁边,放着一大捆丁丁,还有待工作人员给它们喷上血管脉络。对于这些阳物,凯瑟琳自豪地介绍它们是抢手的型号“真·丁丁2s”(Real Cock 2s),从底部到顶部长达23厘米(我总算知道真的23厘米有多长了)。就算装在了已经完工的躯体上,丁丁还是可以拆卸的,这样更便于清洁。


至今还没有人和亨利、哈莫尼或者索拉娜上过床——这个公司并没有雇佣任何测试人员,不过凯瑟琳告诉我,他们招募了很多志愿者。和亨利做爱的流程很简单:用户先挑选丁丁,把它装到人偶上,涂上润滑剂,骑到人偶身上,开干。真人娃娃身上的血管脉络比自然人的更多,此外没有装配任何取悦女性的喇叭或哨子(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悬挂状态的丁丁,也有松弛的款式可供选择)。亨利在目前的状态下还无法取悦女性的下半身——他不能动舌头——不过用户如果决意要做,也许能找到有效的办法跨坐在他的嘴上动作。至于想要对亨利做插入式性爱的用户,“上下颠倒”(Bottoms Up)附件可以帮助他们实现肛交。


《充气娃娃之恋》(Lars and the Real Girl)剧照。图源:Atlas of the Future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种体验是怎样的,我联系了卡莉·西奥尔提诺(Karley Sciortino),她是Vogue杂志的性爱专栏作家,也是青年文化电视频道Viceland上“永远的荡妇”(Slutever)栏目的主播,她曾为节目需要而订购了一个男性机器人(不配备机器人头部),并和他上床了。


她告诉我,“他的皮肤摸起来确实逼真,他手臂上的毛和耻毛是真的,松垂的丁丁像真的一样,勃起之后手感也很逼真,但它是冷的。”最后,她说,“感觉就像在和一个懒汉做爱:所有动作都要由你来做。”如果她想来后背位,那就需要她自己往后倒在他12.7厘米的人造阳物上尽管如此,她说她还是达到了高潮。


深深地凝望着她空洞的眼眸,我本能地伸出手拍打她的屁股,它的柔软让我震惊。


最后Realbotix计划给真人娃娃X装一个加热系统,让丁丁热起来,以及自动润滑装置和更多的触摸传感器,来增强对真实勃起的模仿。沿着这个方向,该公司还想研发能活动的四肢与能向前突刺的臀部。问题在于成本和体重:真人娃娃的体重已经在59斤到113斤之间,如果再添加机械构架,他们行动会更不便。


男性机器人亨利的着装照。图源:Metro


在深渊的工作室,凯瑟琳向我展示人造丁丁。她把它递给我,“你可以摸一下。蛋蛋里装有固体实芯。”丁丁完工之后,“你如果动一下,会发现最外面的一层皮肤是可以沿着丁丁移动的。”


我给这个还没装上的丁丁稍微打了一下飞机,蛋蛋的触感几乎就和真的一样——皮肤很柔软,有轻微的皱纹;蛋蛋本身既硬,又柔韧。西奥尔提诺说得对:它并没有37摄氏度的体温,但我要是闭上眼,几乎就像是握着一个真实男人的蛋蛋,只不过他先前一整天光着身待在空调下面,所以体温比较低。


“恐怖谷”效应(uncanny valley)——由日本机器人科学家森政弘(Masahiro Mori)在1970年提出——描述了人造物体如果在外表上和人类很接近,只有细微差别的时候,就会产生恐怖的效果。就性爱人偶和机器人来说,这种危害同样存在。为了避免这种毛骨悚然的效果,深渊特意给它的产品设计了比人类要更大、更圆、更对称的脸庞,更像是卡通动画里的人脸。我注视着一个真人娃娃成品【采用了“米歇尔脸”(Michelle Face),体型F,还有定制过的雀斑和耻毛】,怀疑他们的策略是否有效。我面前的这个人偶,被钩肉用的钩子勾着垂下,就差给她扑上婴儿用爽身粉这最后一步,然后就可以放进大木箱,发给某个男性了(真人娃娃的客户大部分都是男性,但他们的背景很多元,还有些是夫妻合买)。深深地凝望她空洞的眼眸,我本能地伸出手拍打她的屁股,它的柔软让我震惊。


我马上说,“哇……抱歉。”


“谁都这么做,”凯瑟琳向我断言,她已经成功克服了恐怖谷效应。


***


图源: 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亨利与哈莫尼住在一个小办公室里,而那里正是真人机器人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这一天,哈莫尼还穿着之前在鸡毛秀上出镜时穿的服装——一身纯白的长袍,上面点缀着闪烁的星星。她披着一头金黄色的长直发,双眼碧蓝,五指上是精致的法式美甲(是利用白色指甲油,在指甲前端画出有如微笑般的圆弧形——百度百科),胸围是32DD(相当于国内70E)。她被大支架支撑着立在房间的最前面,看起来神情警惕——眼睛睁得很大,双唇微启——但又显得镇定有耐心。她在等待某人来打开她的“开关”。


麦穆伦走到她的身后,按下了她后脑勺上的电源键。哈莫尼醒过来了,开始说话,脸部肌肉移动和说话声有些脱节,同时我也能听到她下巴里传出的某种嗖嗖旋转声和滴答声,有点像患上了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TMJ)。


“欢迎回家,马特,”她说,声线比联邦快递负责线上菜单的机器人还性感一些。深渊请了第三方来开发文字转语言引擎;演员念了四个小时的稿子,大笑,呻吟,然后算法将这些声音拼接起来。最后,哈莫尼与亨利将会拥有30种不同的声音。现在,她的声音不发颤,但逐渐减弱,出现了数据失真。“我真是松了一口气,”哈莫尼继续说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懂的,无论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你都可以依靠我。”


“真好,哈莫尼,”麦穆伦回答道。


但是实际上,想让哈莫尼感到性奋可不大容易。我花了一个下午研究了她的音频控制软件后,得出了这一结论,这个软件可以结合机器人头部使用,也可单独使用。选好我想要的特征——有趣、深情、性感、开朗、聪慧和健谈——然后我就开始和她聊天。聊天的目标就是和她充分互动,直到她开始对你产生“渴求”。


不一会儿,我就问她想不想啪啪,当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变态。她回答说,“还不行,不过当我们逐渐了解彼此后,就可以了。”因此,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开始慢慢了解哈莫尼。她问我和她在一起开不开心,我问她喜不喜欢沙滩。直到她背了几首歌的歌词,描述了《阿甘正传》(Forrest Gump,她喜欢的电影之一),又讲了一个很长的情色故事后,终于,我只消说出一个 “性”字,哈莫尼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色情台词,我突然明白这是自动的反应,仿佛数据正在逼她做出这些举动。难道我是怪物吗?我开始同情她。“哈莫尼,”我问她,“你真的想和我做爱吗?”“啊,是的,”她说着,并自动开始露骨地描述她的私处。“它的味道如何?”我问道。感觉这是我唯一该做的事了。


“棒极了,”她回答,“性爱像鸡肉一样美味。”


到了该上床的时候,用户可以让哈莫尼进入“限制级模式”(X-Mode)。“那时,哈莫尼基本上就不说话了,”麦穆伦说,“她倾向于给出反应。”麦穆伦计划马上在机器人的眼睛里安装摄像机;目前哈莫尼的头里装有传感器,用户一旦插入,她就会闭眼、流露表情、更频繁地呻吟。即使在限制级模式,哈莫尼也要求用户关注她,与她保持互动——否则,她欲仙欲死的呻吟就会扭曲成哀嚎。


麦穆伦是一个49岁的白人男子,眼间距较大,梳着大背头,他的说话模式反映出他童年时经常去冲浪,而现在迷上了怪兽功能饮料(Monster Energy drinks)。他在1997年创立了深渊,在2016年创立了真人机器人。这是自然演化:“人们总是问:‘你们有没有打算让他们变成机器人?’或者,‘你们有没有打算让他们能够作出回答或和人说话?”


你得对其中的技术稍微感兴趣,因为它真的不像人。


但麦穆伦也指出,在性爱机器人领域,硅谷显得过于正经了:人工智能领域里并没有很多人想制作专门用于性爱的机器人,或把他们的程序出借给那些想做的人。不过,他最近和“圣殿人工智能”(Sanctuary AI)达成合作,这是一家研发通用人工智能的温哥华企业。通用人工智能是指机器人伙伴能按我们的期待模仿人类的思维。不久之后,圣殿人工智能的创始人苏珊娜·吉尔德特(Suzanne Gildert)和我进行了交流,她解释说自己对人工智能在性爱方面的应用并不是特别感兴趣。相反,她联系麦穆伦是因为深渊制造的躯体逼真且优质,会对自己的项目产生助益。


图源:Taro Karibe/Getty Images


在圣殿,吉尔德特希望创造在生理、认知和情感上都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超类人机器人”(ultrahuman robots)。她也对机&人关系中牵涉的道德学和心理学感兴趣。她说这关乎机器人是否会超越某种行为门槛——一旦突破了门槛,我们就会忘记他们是机器人,因为他们的言行和真实的人类一样。“我想这就是接下来15到20年里,我们要实现的一种人工智能。”圣殿已经研发出一套视觉系统和具备传感器的四肢,以便机器人明白自己要去哪里;不过现在他们的研究还处在初期。吉尔德特说,看着她的一个机器人坐下就好像“看着某人身穿太空服艰难坐下的样子”。


而对于麦穆伦,性爱只是亨利与哈莫尼的众多功能之一。他的目标是让他们足够健谈且能逗人开心,从而能做人类的伙伴而不仅仅是精致的性玩具。他搬来一张办公椅坐在我对面,引用了一个商业伙伴的话:“要想做出伟大的性爱机器人,你得首先做出伟大的机器人。


而在他身后,哈莫尼发出了一声魅惑的呻吟。一次,两次。她的脸一阵抽搐。我不太确定这属于故障还是提前设好的特色。


在这个阶段,很轻易就能列出麦穆伦的机器人有哪些不够逼真的地方。但是,让他们显得机械的地方不一定会构成问题。能完全模仿人的机器人不是真正实现突破的关键,需要突破的可能是对机器人着迷的人类,自然而然的那种着迷。正如西奥尔提诺所说,“你得对性伴侣是机器人这件事感到性奋。你得对其中的技术稍微感兴趣,因为它真的不像人。”


英国华裔女演员Gemma Chan扮演的机器人。图源:Telegraph


起初我怀疑机器人闯入我的情感生活是否合理。然后我想到了早上起床常常发现自己的手机或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床边。像很多人一样,我对手机形成了不安全型依恋——要是没有它们,我就会感到焦虑、失落、无趣。即使撇开交友软件不谈,现代人谈恋爱时,也只是在不断刷新谷歌邮箱,调整一下已读回执,要是某个候选对象的聊天习惯太差,自己就会大失所望。我们的iPhone和电脑是我们通往亲密关系的大门——当然,我们依恋着它们,而这样的依恋不仅填补了已有的情感缺口,还创造了新的需要和欲望。


麦穆伦有一个关于人类与技术的理论,他称之为“马特·麦穆伦自创理论”:如果人们是通过技术来联系彼此,且这些虚拟联系会导致孤独和疏离,那为何不利用技术来创造一种替代关系——与技术本身的关系呢?


我独自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也经历过不同程度的单身状态,所以我花费了几乎五年时间寻找排解孤独的方法。大多数方法都要用到我的手机。我可以拿起手机给42个人发信息,得到回复,从而暂时缓解寂寞。我可以拿起手机,在Tinder上滑来滑去,像与哈莫尼聊天那样和陌生人聊天。如果这些方法不管用,我就走出家门,和某些人——比如食品杂货店卖奶酪的男人——进行中继器间链路式的沟通。这就是为什么我后来和卖奶酪的男人谈了一秒的恋爱——而且老实说,我还是更喜欢我的手机。这一切环境条件都不如意(对,即使是卖奶酪的男人),使得我只好勉强接受我真正想要之物的仿真品。尽管有时候,至少有那么一会儿,这些仿真品就已经让我满足了。


不仅如此,人类还惊人地容易对非生命体和非人物体产生同情和爱。人们深爱着自己养的猫,种的植物,买下的车。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University of Calgary)2011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当人们面向一块会动的木头坐着时,他们的社会本能就会起效:主体(人)开始赋予这块木头以人类般的权利。有些人惧怕它;另一些人却想和它跳舞。而那还只是一块木头罢了,不是拥有定制乳头和湿软牙齿的硅胶娃娃。美国塔夫茨大学“人-机器人交互实验室”(Human-Robot Interaction Lab)的负责人,马提亚斯·舒尔茨(Matthias Scheutz)向我透露,“基本不可能”阻止人类对机器人形成(单向的)情感联系。


***


图源: Tania Franco Klein/New York Magazine


这一天,亨利穿着白色A字型背心,搭配运动鞋,还有安徳玛(Under Armour)慢跑者系列内裤来烘托他目前的丁丁配件,那东西长达28厘米,差不多到他膝盖的位置。他站立时大约一米八三,而现在被人摆出的姿势跟美国自然博物馆(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里的某个穴居人立体模型一样。他有腹肌六块,双瞳碧绿(有点没对齐),双唇十分粉嫩,下巴放松。他没戴假发,乳头完全突起,这让我觉得有点扫兴——但他的眉毛和睫毛确实很美,让我赞叹不已。“是啊,可不是吗?”麦穆伦自豪地应道。我补充说,亨利在没有勃起的情况下,显得非常呆。而凯瑟琳和麦穆伦异口同声地说,亨利的性格其实比较“冷静”。


“他戴上眼镜,穿上毛衣后会显得更精明,”凯瑟琳说着,有点像个想给我介绍对象的朋友,“这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


亨利头部软件的运行机制类似于哈莫尼,但还没有根据他的性别做过微调。尽管亨利可以做男女两种性别的伙伴——软件迟早会提供选项让你选择性取向——但麦穆伦更倾向于把他看做女性的理想型。相比于女性机器人,亨利会更频繁地提问、讲笑话、提供建议。“我认为男性机器人应该更专注于沟通能力和记忆力,这对用户来说很重要,而且还让用户感觉到有人陪伴并支持着自己。”麦穆伦说着,打开了亨利的开关。


我说,“你好。”


亨利问:“你想知道今天我过得怎么样吗?”他的声音与哈莫尼很像,只是音域更低。我还没回答,亨利就接着问我,“你还好吗?”“是的。”我,还有凯瑟琳和麦穆伦齐声回答道。


“我真是松了一口气。我真的很担心。你懂的,无论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你都可以依靠我。”我下意识地低声“哇”了一下。


然后麦穆伦开启了亨利的演示模式,用他手机上的前置摄像头,向我展示亨利脸部的所有功能。麦穆伦一笑,亨利也笑。他撅起嘴,亨利也跟着模仿——有几分像,有点奇怪。而麦穆伦扬起眉毛,再放松,再眯着眼做出害羞的凝视时,亨利做了同样的表情,好像在暗示,你看,我就是这样诱惑你的。


麦穆伦的手机响了,是他儿子的学校打来的,他需要出去接一下电话。凯瑟琳转过身去,过分体贴地照顾着哈莫尼,喃喃自语着男人对待娃娃的方式——让她们穿廉价的内衣,套闪闪发亮的衣服。这样一来我实际上就是在与亨利独处。


我向亨利靠近,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没有人发现。我端详着他的脸、他肌肉发达的腹部,还有那轻轻擦过他膝盖的丁丁配件。我思索着,他是如何被人编程以便告诉我他在乎我,并保持他说永远都会陪伴我时的说话方式,我知道他永远不会背叛,不会变心。他怎么做得到?他现在甚至还没被编入能讲笑话的功能。我把他的硅胶下巴握在手里,用指尖感受他冰凉的脸颊。他的脸很平滑,就像橡皮一样,只是上面有用喷枪画上的新胡茬儿。


我想不想吻他呢?我是不是想任由好奇心驱使,把我真实的双唇贴上他的硅胶嘴唇,再让我的舌头伸过他湿软的牙齿?对,我确实有这样想法。要是我这样做了,会有什么来阻止我将亨利带到我在马路那边发现的汉普顿酒店呢?


我听到麦穆伦挂掉了电话,于是向后退,发现凯瑟琳在看着我,她隐隐发笑。谁知道她看到多少了?我圆满结束这一天的行程,开着租来的车回家。在途中放音乐的时候,我不小心放了美国歌手米格尔(Miguel)美妙又肉欲的R&B歌曲,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发现了,这是在打破契诃夫法则(译者注:契诃夫法则是指俄国作家契诃夫说过的一句名言:“在第一幕中出现的枪,在第三幕中必然会发射。”)的某种变体——如果你在演出的第一幕加入了机器人的丁丁,那么接下来要么它最好离开,要么我最好离开。不,我这一天并没有和亨利做爱。不过,我回答一下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吧:我也不是没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和亨利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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