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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1942 年的那几个月里,每一艘离开欧洲的船都是方舟

作者:单向街书店 来源:单向街书店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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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0


艳遇图书馆中间停了两周,在去了 26 个城市之后,许老师感觉到很疲倦,需要休息一下。


于是他就“跑出去了”,去了第 25 期讲过的第比利斯;还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Yerevan/埃里温,亚美尼亚的首都。如今他又回到了花家地那个“没有空调的、炎热的小房间”。


这次为期一周的远行中,许知远发现,真实的旅行未必有想象的旅行更美好;所以本期艳遇图书馆,单向君邀你一起与他幻想 1940 年代欧洲动荡局势中前途未卜的流亡者的生活,以及作为他们的绝境或重生之地的里斯本,一起重读雷马克的《里斯本之夜》。


▍本内容来自单向空间和蜻蜓 FM 联合出品的音频节目《艳遇图书馆》




艳遇图书馆 第二十七站


试听本期《艳遇图书馆》


邂逅之城

里斯本


随身音乐

《Que Deus Me Perdoe》


旅途荐书

《里斯本之夜》


艳遇大师

埃里希·雷马克


艳遇佳人

海伦


(以下为第二十七站《艳遇图书馆》文字节选)



【邂逅之城:里斯本】


永远都在幻想一个地方最美好了


今天我们要前往一座我没有去过但一直很想去的里斯本,我会带一本德国人雷马克写的小说《里斯本之夜》。


在亚美尼亚的时候无意中读到临行之前塞到书包里的雷马克的《里斯本之夜》,我发现永远都在幻想一个地方最美好了


幻想里斯本是因为很多年前我看了一个电影叫《Night Train to Lisbon》(去里斯本的夜车),讲的一个哪国的教授,瑞士的吧,他看到一本由一个葡萄牙诗人写的诗集,他觉得很动人,他就拿着诗集去寻访诗人的生活。


《去里斯本的夜车》海报


结果发现了一个特别动人又感伤的故事。因为在 1974 年之前,葡萄牙处于一种专制统治中,这个写诗的年轻人,他是一个医生,也是个非常 poetic 的人;他卷入了反抗运动、地下运动,最后死掉。


《去里斯本的夜车》剧照


实际上这部电影是借由这位德语系的教授之口,还原了一个反抗者的故事,我看得惊心动魄。我记得里面主人公写过一句话,忘了原文是什么了,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在一个专制的社会里,反抗应该成为人的责任,一个真正的自由人的责任。片子拍得很美,主演是杰瑞米·艾恩斯,很英俊,有一种贵族式的诗意,这个电影对我打动很大的。它在提醒一些什么事情吧。


《去里斯本的夜车》剧照


里斯本,它既是一个过去昔日帝国的首都,当年的葡萄牙帝国曾经辉煌一世,这么小小的国家征服了这么广袤的区域,以至于在中国边缘的澳门也是被它来统治;同时它又出现了像我很爱的佩索阿这样的作家。


它应该是一个有点破败的,但充满诗意的城市;同时,在它的外表之下孕育着很强的反抗的张力


眺望里斯本


【旅途荐书:《里斯本之夜》】


我们书店起名叫“单向街”,它其实是来自流亡作家本雅明


我记得我看过雷马克的《西线无战事》,除此以外好像也读过《凯旋门》,但《凯旋门》印象不深了。这本《里斯本之夜》讲的是流亡者的困境。


【德】雷马克 著,上海人民出版社,朱雯 译,2017 年 6 月


有一段时间,大概几年前我对流亡者的生活特别感兴趣,一个人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故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所有的朋友关系失去了,所有的生存基础也失去了。甚至语言也失去了,你在异乡,必须要挣扎着学会一种新的语言,你突然之间像一个小 baby 一样,因为你只能说那种 baby language。


然后你觉得生活特别的无能、无力,而还有一些流亡者他们要面临死亡的威胁,一个人在那样的恐惧之中和无力之中,怎么样去重新理解生活,理解自己。有的人就很着迷这样的事情,包括我们书店,我们起名叫“单向街”,也是因为它是来自流亡作家本雅明,他的最后生涯是流亡的。


瓦尔特·本雅明,德国学者、作家,代表作有《单向街》《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等


美国当时在“纳粹时代”就像一个天堂一样,对于很多流亡者来讲,逃到那里就是安全的。一张这样的护照,一张这样的船票都变得无比珍贵,它们变成生命的象征


所以我对流亡者的境遇特别地好奇,这本书刚好是关于流亡者的命运。


他在书中提到了我刚刚去到的亚美尼亚,他说亚拉腊山乃是美国,亚拉腊山就是《圣经》之中说的诺亚方舟出现的地方。我去亚美尼亚旅行看到了亚拉腊山,亚拉腊山上面有白雪覆盖着,总是在云之中。我对宗教没有特别强的感情,不太理解《圣经》这些事情。当地人认为它是圣山,是人类文明重要的发源地之一。我看了没什么感觉,反而在小说中看到了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亚拉腊山


雷马克说亚拉腊山就是美国,美国就是亚拉腊山,代表着一种新的可能性。


像大洪水到来的时候,诺亚的方舟可以救出其生命一样,一些通往美国的船、每一艘都像诺亚的方舟,会把你的生命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所以里斯本变成了一个可能获得重生的地方,既是绝望,又是重生的地方。


这些流亡者他们要逃离纳粹的侵袭,纳粹一步步逼近,几乎要征服整个欧洲大陆了。里斯本处于大西洋边上,从这里坐船穿过大西洋到了美国,就是一个自由之地,所以它变成了一个汇集着所有流亡者希望的地方。


大西洋沿岸的里斯本海岸


那样的紧张感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很好奇啊,1930 年代末的里斯本。这本小说就是描述当时的状况。主人公会追记他的故事,他的一生,他的爱情,他逃亡的感觉。我对小说讲得太多了,我特别希望每个人都去读这本小说。


我特别喜欢这本书开头的描述,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就立刻被吸引住了。


我目不转睛地瞅着那条船。它亮着耀眼的灯光,停泊在塔霍河上。我来到里斯本虽然已经有一个星期,可是对它那种无忧无虑的灯火通明还不太习惯。在我离开的那几个国家里,一到夜晚,各个城市都像煤矿一样漆黑,昏暗中的一盏提灯,简直比中世纪的瘟疫还要叫人害怕。我来自二十世纪的欧洲。


那条船是一艘客轮,这会儿正在往船上装货。我知道明天下午它就要出航了。在裸露的灯泡那刺目的光芒里,一箱箱的肉、鱼、罐头、面包,还有蔬菜正在被装进下面的货舱里;甲板上,搬运工人正在搬运行李,他们把一只只箱子和一个个捆包悄没声息地扛起来,仿佛它们一点儿重量也没有。那条船正在为出航做准备——如同洪水时代的方舟一样。它确实是一艘方舟。在 1942 年的那几个月里,每一艘离开欧洲的船都是方舟。亚拉腊山乃是美国,而洪水还在一天天上涨。



那天下午,我到埃斯图里尔赌场去赌钱。我还有一套漂亮的衣服,他们便让我进去了。这是向命运讹诈的孤注一掷。我们没有美国签证,连船费还短缺三百多美元。我至少得试一试筹集这笔款子,用作为身在里斯本的一个外国人唯一还可以采用的办法——赌博。这是个荒谬的念头,因为即使我把钱赢到手,要让我们搭上那条船也还得出现一个奇迹。但是,在危急和绝望的时候,你会相信奇迹;要是没有这个信心,那你也就完蛋了。我们还剩下六十二美元,结果我输掉了五十六美元。


夜已经很深了,码头区差不多没什么人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发现有个人就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最初,他漫无目的地踱来踱去,随后他停下来,也开始朝那条船盯着看。又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流亡者,我想,也就不再去注意他了,直到我发觉他正在看着我。流亡者对警察的恐惧是怎么也不会消失的,即使在睡着的时候,或者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时候——因此我装出一副无动于衷又充满厌烦的神气,转过身子,挪步离开码头,走得慢悠悠的,如同一个毫无理由感到害怕的人。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我继续向前走,可并没有加快脚步,心里思忖,万一我被捕了,怎么才能让露特知道。



【艳遇大师:埃里希·雷马克】


他的语言,有一种非常真挚的流畅


我带的这本书,我一看一下就被吸引了。作者雷马克是年轻人很喜欢的一个作家,他写的《西线无战事》,也是我大学时候读的,我很多年没读过这个小说。


埃里希·雷马克


我很喜欢他的语言,有一种非常真挚的流畅,高度的流畅,但同时又不是那种非常光滑的流畅,有一种很强的真挚感。他的《西线无战事》写出了当时一战时战争的荒诞性。


《西线无战事》剧照


《里斯本之夜》这本书描述了流亡者的生涯,在 1933 年纳粹德国当政之后,大量的作家、艺术家开始逃亡,他们当中很多人是犹太人,他们的书也被禁了。雷马克也是个被禁的作家,1933 年的时候他像托马斯曼、像茨威格一样都是被禁了,他逃到了美国,在好莱坞做编剧,1970 年 9 月 25 日死在了瑞士。他死的那天竟然是鲁迅的生日。



【艳遇佳人:海伦】


你认为你爱的人,或者相处的人,其实你并不了解他们


我很喜欢这个书里面对于主人公妻子的描述,这位用假名字的施瓦茨先生,在逃亡五年之后隐姓埋名,各种担心被纳粹抓起来。他想办法回去,回到自己的家乡去看自己的妻子,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状态。


再重新看到妻子之后,他对妻子有重新的一种发现,她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是很有趣的事情。你会发现你认为你爱的人,或者相处的人,其实你并不了解他们。当你用新的距离观察他的时候,你会发现他跟你原来误以为的是很不一样的一个形象



他说他坐在那儿,


回想一个小小的亚马逊女战士,光着身子,擎着一杯酒,追问着,毫不退让,既机智又勇敢。我才明白在我们从前的生活中,我简直对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不知道她过去跟我在一块儿生活时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这好比我豢养过一只供玩赏的动物,一只可爱的羔羊。或者说我以为是这样,而我也把她当做一只羔羊来对待。又好比我钟爱的那只动物原来是一头幼小的美洲狮,它对什么蓝色的缎带和柔软的刷子都不感兴趣,对伸过去抚摸它的手,却完全能咬上一口。


就是他重新发现她妻子的感觉,他原来以为是一个小宠物一样,结果是其实是一个幼小的美洲狮。或许也是五年的岁月对他妻子重新的改变,我也喜欢对他妻子这种很微小的描述。他说:


她在床上绕了个圈儿,好像一个舞蹈演员。把她的酒杯搁在她身边的地板上,随后伸出手来,她被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阳光晒黑了,光着身子无忧无虑。如同一个知道自己很吸引人,而且人家也常常跟她这么说的女人那样。



【邂逅之音:Que Deus Me Perdoe


Fado 音乐都是很悲伤的,你会听到命运之不可控,命运之各种无法把握



今天我分享的这首歌也是 Fado(中译为“法朵”)中的一首曲子,“Fado”这个词来源于拉丁文中的 Fatum,意思是命运,就是所有 Fado 的音乐都是很悲伤的,你听到命运之不可控,命运之各种无法把握。


其实人要学会和这些共处。据说在里斯本,确实应该是吧,所有的咖啡馆、酒吧都会听到这些 Fado。就像你在西班牙老是会听到弗拉明戈名曲一样。


名为《Fado》的油画


每个音乐都有一个自己伟大的传统,就像新的流行音乐,邓丽君会翻唱白光,会翻唱姚莉,到了更年轻一代王菲会唱邓丽君,每一代人都有对上一代人致敬的传统。


这位女歌手 Mariza,她原名叫 Marisa dos Reis Nunes,是当代很流行的一位葡萄牙的 Fado 的歌手。


葡萄牙女歌手 Mariza


这些伟大的歌手就像伟大的作家一样,他们能够唱出一个民族的、一个时代的、一个社会的、内心的苦痛与挣扎。我特别迷每个国家的这些 iconic singer,他们用声音来传达这一切。


这是 Fado 特性的一种,葡萄牙是个海边的国家,强盛时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出海意味着很多冒险、未知,包括死亡,失去亲人的悲伤,异国他乡的故事。Fado 里面蕴含了一种世界性的、广泛性的信息和个人的悲伤,它们都混在一处,这也是它最迷人的所在。



(以上内容节选自《艳遇图书馆》第二十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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