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语辩护 为无声者发声 他说：希望自己不再“唯一”

2018年6月，一起专门针对聋哑人的非法吸收巨额资金案浮出水面，被骗的聋哑人达到数十万，涉及金额数十亿元，帮助公安机关侦破此案的是一位名叫唐帅的手语律师。

此前，不少聋哑人受害者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但由于沟通不畅，案件始终没有进展。唐帅想尽办法，打入诈骗集团内部，搜集证据，使案件最终告破。

△《面对面》视频：唐帅 为无声者发声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聋哑人的数量已达两千七百多万，但能为他们提供手语服务的律师却极其罕见。

记者：为什么手语律师数量这么少？

唐帅：要替聋哑人服务，首先在手语上要完全精通，而且在法律上，要有相应的资质和从业资格，所以这个结合就是最难的地方。

唐帅的父母都是聋哑人，当他们有了一个健全的孩子时，他们坚决反对儿子学手语。因此，唐帅的外婆就主要承担起了对唐帅的抚养，并教会了他说话。

唐帅：我父母从来不教我学手语，而且绝对禁止我学手语。

记者：为什么？他们本身不需要和你交流吗？

唐帅：我父亲的意思是你在健全人的社会，你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直到我外婆跟我说，如果说你不学习手语，父母以后老了，你怎么带他们去就医看病？怎样赡养他们？我才去学的手语。 

唐帅的父母在一家福利工厂上班，那里成了唐帅学习手语的地方。由于家里条件不好，高中时，唐帅就通过做小生意和家政赚钱。一次偶然的机缘，他为一群聋哑人犯罪嫌疑人做了手语翻译，这也决定了他以后的职业方向。 

于是，唐帅考入了西南政法大学。在上大学期间，唐帅学习了国家普通话手语，并到全国各地学习各地的方言手语。2006年，仍在上学的唐帅取得了手语翻译证书。这期间，他开始协助多地司法机关办理聋哑人刑事案件。

唐帅发现很多懂手语的人却不懂法律，懂法律的人却不懂手语。另外，由于手语翻译使用普通话手语，也导致普法达不到效果。 

唐帅：我们国家的手语是分为普通话手语和自然手语两大类。

记者：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唐帅：普通话手语和自然手语之间的区别，就相当于普通话和闽南话之间的差别那么大。所以用普通话手语和自然手语之间进行交流，很容易导致鸡同鸭讲的情况，而外界基本上不知道。 

2012年，干了6年手语翻译后，唐帅通过国家司法考试，转行成了律师。可是，在以律师身份参与办案的过程中，唐帅却发现由于错误理解聋哑人的意思表达而导致的错案时有发生。

2016年，一位老人找到唐帅，老人说她的女儿是聋哑人，被莫名地指控涉嫌盗窃，但女儿却通过手语翻译认罪，老人觉得有问题，所以过来找到了唐帅。随后，唐帅调取了案件的证据材料，通过对比案件笔录和当时询问时的录像影音，发现老人的女儿在供述时比划的明明是“我没有偷”，但得出的笔录却是“我偷了”。

记者：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差？

唐帅：翻译人员猜。

记者：怎么会猜呢？这是一个很严肃的法律问题。

唐帅：如果不能够将事实反映给司法机关，那么这个能够带给你丰厚收入的手语翻译副业（就没了），你就失业了。 

在有人帮助聋哑人的同时，也有人在利用聋哑人自身的局限趁机敲诈勒索。比如，手语翻译者故意错翻。

记者：你怎么证明他是故意？

唐帅：从视频上可以清楚看到，手语翻译者在跟聋哑人谈条件。手语翻译者说“我跟你的家人联系了，但是你家人说只能给六千元。”嫌疑人说：“你再跟我家人说，让他去凑。”

记者：你从中读解的意思是什么？

唐帅：作为了解案件事实，说得上向犯罪嫌疑人要钱和凑钱吗？第二个，结合后面整个翻译过程，翻译者说出来的案件事实，跟聋哑人表述的完全不一样。

记者：是在保护犯罪嫌疑人，还是？

唐帅：没有，就是因为钱没谈妥，就对聋哑人说的乱翻。目的在于把无罪变为有罪，把轻罪变为重罪。

虽然这起案件的翻译已经受到了法律制裁，但因为在侦查和审理案件的过程中，缺乏对手语翻译的监督，也给手语翻译留下了很大且不受控的空间。

唐帅：这导致在聋哑人的心里，司法机关没有权威性，最权威的是手语翻译，他可以翻手云，覆手雨。所以很多聋哑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去讨好当地的一些手语翻译，因为手语翻译可以决定一切。

为了帮助聋哑人解决法律问题，唐帅除了定期开设针对聋哑人的普法讲座外，还开通了微信公众号。通过提供线上实时视频，进行一对一的手语解答。此外，唐帅最紧迫的工作就是找到和他同行的人。

唐帅：希望能够吸引有志之士，加入到我这个团体中来，解决我这个所谓的“中国唯一”和“中国第一”的头衔，让“唯一”和“第一”不再唯一、不再第一。

▌本文来源：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