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迷信,散发出爱的芬芳
作者:文学 来源:文学 公众号
“万紫千红芳菲尽,唯独石榴花欲燃”的五月,一株株旁逸斜出、青青欲滴的翠绿中,一朵朵鲜红的榴花随风摇曳,宛如一团团火焰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燃烧。那榴花开的那么耀眼娇艳,红的那么透通,那么纯粹,那么热烈,那么奔放,那么璀璨夺目!它不是普普通通、司空见惯的红,是一种专属于它的红,并且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石榴红!
“五月石榴照眼明”,又是一年榴花红,那灼灼的石榴红点亮了五月的眸子。
“春花落尽榴花开,阶前栏外遍植栽”,每到五月,家乡的房前,屋后,庭园,随处可见这火红火红的石榴花。
“榴花红似火,火红似朱砂。”朱砂色驱邪纳祥,故民间有“榴花攮瘟剪五毒”之说。犹记得村头老庙里的那棵古老高大的石榴树,枝干粗壮广展,还妥妥地伸出墙外,远远望去,就象一团团火焰,惊心动魄!走近,香气袅袅,经久不散。惹得善男信女对它顶礼膜拜,视若神明。求姻缘,求子嗣,求平安,怯邪纳福……石榴树下的老庙“香火”鼎盛。特别是端午节前几天,有女孩子的人家都会来庙里求摘几朵石榴花,或插于发梢或制作石榴香囊……
“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那红艳艳的石榴花成了女孩子的最爱!
就在几天前,母亲给我打电话说:“院子里的石榴开花了,爷爷奶奶也在唠叨,不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自从正月在家里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导致股骨颈骨折,(还没来及跟爷爷奶奶告别)当晚就被送到离家几百公里外的市医院……而我本来就是在医院旁开了间小店,已有五六个年头了,很自然出院后就没回老家。
“伤筋动骨一百天,鬓角染霜康复路”,在卧床静养,数天花板的日子里,想的最多的却是活蹦乱跳的从前,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膝下承欢的往昔……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尽管错过了姹紫嫣红的春天,却有幸赶上了榴花灼灼的初夏,决不能再辜负这热情似火的绽放!
“是该回去一趟了”善解人意的老公知道我想家了,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我父亲的手机:“爸,我们明天回家。”
车子缓缓地驶向母亲家门口,老远就看到九十九岁的爷爷奶奶正倚门而望,斜晖下,银光闪闪的白发显得特别耀眼,他们耳不聋,眼不花,依然康健如常,恰似一对道骨仙风的神仙眷侣!(是我们当地方圆几十里闻名遐尔的寿星夫妻。)一把背靠椅子稳稳地放在家门口,显然是为我准备的。(家里人都知道我晕车,且腿脚还没痊愈)我知道母亲肯定在厨房忙碌,而我父亲绝对下地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下车,拄拐前行,九十二岁的奶奶迎上来扶着我,霎时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跚跚学步的幼儿时光……
“胖了,胖了,还好,还好……”奶奶泪光闪闪,一脸慈爱。
“仙,拿一碗开水来”爷爷高声地叫着我母亲的名字
“来了,来了”我妈捧着碗从厨房间应声而出,满脸笑容“先喝口水,定定心”
“爸呢?是不是去田里了?”我脱口而出。
“你爸在楼上念经呢”奶奶接口道。“真的吗?”我疑惑地望向母亲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除了下来吃饭,都在念经,还让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母亲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我爸不是不相信神佛的吗?怎么一本正经的
念起经来了?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犹记得小时候 ,每当奶奶初一、十五烧香拜佛吃素时,爸爸都要说奶奶尽整些没用的东西,这世上哪有神仙鬼魂!
说起来,我爸也算是读过书的人,只因太公“成份”太高,尽管爷爷也是教书先生,但爸爸只读完小学也逃脱不了不能继续上学的命运。爸爸是一边跟爷爷自学文化,一边拜师学艺,以求养家糊口……
记得那时候,我们家还在一个僻远的小山村里。山村,顾名思义,是山多地少田更少。而我家人口多,那时太婆也就是爷爷的妈妈还健在(太婆是在她93岁时无疾而终),况且我们兄弟姐妹还小,一家九口人都是要靠爸爸的走村穿户的手艺过活。披星星戴月亮,穿坟地走山路是家常便饭。
“这世上并没有鬼,都是人吓人而已”父亲时常说这句话。也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记得我上高二时曾写过一篇论文《论宗教热的反思》。文中我引证据典、举实例、列数字……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后来这篇文章竟然获得了全国一等奖!
我怎么也无法把父亲和念经信佛联系在一起!
“伤筋动骨一百天,时间还没到,你怎么提前下地回来了?还要多休息休息,再起码四个月,千万不能焦急,这可关系着你后半辈子的事,万一再伤了,那可不得了……”爷爷奶奶嘘寒问暖,虽然在责怪,却掩饰不住一脸的喜悦和溺宠!
“你爸在念经,给你做石榴香囊”奶奶告诉我“本来明天能完成,没想到你提前回家,你爸在赶功呢……”
原来,当院子里第一朵石榴花开的时候,母亲便陪着奶奶去村头的庙里为我求“平安”。寺庙里面的老尼姑告诉奶奶要念一部《法华经》放到香囊里,方可保得四季平安……
一部厚厚的《法华经》,足足有七本,一本一卷,全部都是繁体字。虽然爷爷识字,但真的让九十九岁的爷爷念完这一部厚厚的“大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爷爷年时已高,虽然耳聪目明,但看书时间一长也吃不消,而母亲识不了几个字,奶奶自然把眼光投向我父亲。
“有用吗?又整这些没用的”父亲一如继往。
“有用,有用,佛祖会保佑娟的脚早点好,保佑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奶奶忙不迭地说。
“不管有用没用,总归没有坏处”母亲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娟马上要回来了,我们要早做准备……”
就这样父亲“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项“光荣任务”。
于是这一段时间,父亲白天去地里劳作,晨昏净手焚香,为我“读卷”……
厨房间香气扑鼻,母亲正在做着我喜欢的菜。我扶拐站在楼梯口,楼上隐隐约约传来父亲念经声音。可惜我的腿还不争气,无法登楼……
曾记得著名女作家毕淑敏在《孝心无价》一文中说:“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
委一袭蒲团,钵盂声声。梵音里的亲情,干净无瑕,淳厚绵长……
我仿佛看到父亲在袅袅香烟中,正在努力地诵着“平安”二字……
院子里的石榴花开得正艳,一树繁花生暖香!那一团一团的红,如一丝一意的暖,明媚着五月的阳光,却似熊熊的火焰在我的心头燃烧……
千朵花万朵花,心中一朵花!花千朵花万朵,入骨花一朵!
石榴花开,可缓缓归兮……
作者简介:崔彩娟,女,1972,出生在神仙居住的地方――浙江仙居天姥山的脚下。现在浙江台州临海开了一间小面馆,喜欢在柴米油盐中抒写风花雪月。左手烟火,右手诗意,用一颗初心,慢煮岁月。珍藏一路上那些染指的馨香和植根于心的葱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