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源的生态扶贫 | 精准扶贫案例报道·企业公民论坛

三江源是长江、黄河和澜沧江这三大河流的发源地，从这里蜿蜒流出的圣洁之水，滋养了亚洲数以十亿计的人口。保护好三江源地区的生态环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藏族人来说，对神山圣水的崇拜一直深藏心中。藏区人不会允许神山圣水轻易遭到破坏，即便是对一些溪涧泉眼，他们也非常珍视，常置放宝瓶以为护持，藏区人天然就有保护环境的朴素意愿。

毛庄乡是典型的高原森林、湿地和草原生态系统，有着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和自然资源，境内有广阔的高山草甸草场和13条大小不一的融雪水沟水源，这些融雪溪流汇入杂曲河，是澜沧江的重要源头之一。近年来，气候变化和人为活动对毛庄乡的自然环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冰川和冻土消融、草原开始显现荒漠化、垃圾遍地、盗猎猖獗。

永强原是毛庄乡的一名寄校教师，后来一度改行在毛庄乡政府工作，2009年，他创办成立了一个环保协会。其实那时候永强并不明确地知道什么是环保，只是看到周围一些人经常喝酒、打架，就想把他们集中起来，做点有利于家乡的事。这些人有的是永强的朋友，有的是他的学生。

环保协会召集了30个人，永强激发出这些志愿者的热情，大家自发地清理山上和河里的垃圾，并在村镇周围的牧场和山区开展反盗猎巡逻。但是，永强很快就发现，光有热情难以持续。巡逻需要骑摩托车，购买汽油需要钱。最初，环保协会的成员们都是自己凑钱来做事，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没有经济发展作为后盾，环保这件事是做不成的。“永强说。

上图：永强在为来访者做讲解

毛庄乡的经济发展水平不高，2016年时毛庄人均年收入约4700元。长期以来，村民的经济收入主要是依靠虫草的种植和销售，但在永强看来，虫草的市场行情并不稳定，大约每两年就会有一次大的波动，从而影响村民们的经济状况。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永强和村民们想出了成立手工合作社的办法，希望以此为村民们创造新的收入来源，减少对于虫草的过分依赖，同时也解决环保行动的资金问题。2013年3月，永强发起成立半边天妇女合作社，招募13名当地妇女制作传统藏族手工艺品用于外销。

在我国的一些重要的生态区域，生态保护与社区经济发展之间普遍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比如说三江源地区就是如此。一方面，在已经受到破坏的情况下，生态系统的修复需要依靠当地经济的发展；而另一方面，这些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通常较为落后，民众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努力却又往往是以损坏生态为代价的，这样就加剧了生态维护与社区经济发展之间的紧张状态。

全球环境研究所（GEI）是一家中国本土的非政府、非营利性组织，致力于将传统的环境保护、生计改善和资源节约的方法与创新的商业模式相结合，推动环境保护和经济可持续发展。2013年，GEI提出了发展生态服务型经济的新理念，并确定在三江源地区进行综合探索，示范可持续保护生态的新途径。

在这样的契机之下，永强找到了GEI，希望GEI能对毛庄乡的社区发展和环保实践提供支持。在考察了毛庄乡的实际情况之后，GEI于2014年开始了与毛庄乡的合作，共同展开一场生态维护与经济发展齐头并进的社区实验。从此，作为GEI三江源项目协调员的彭奎就成了毛庄乡的常客，每次来了就会住在永强的家里，呆上10多天，直到解决了某个问题才离开。“三江源地区每个社群都有自身独特的自然条件和地区传统，我们相信每个社群都可以找到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彭奎说。

上图：彭奎博士介绍半边天妇女合作社的工作情况

在毛庄，GEI主要做了以下事情：首先，他们利用毛庄乡村民的传统文化和宗教信仰，并结合现代科学知识，更好地保护草原和水源，以及当地的整体生态系统；另外，保护者是要受益的，当地医疗卫生条件不好，经济也不发达，所以GEI扶持合作社，开展手工编织，采用当地材料和传统方法，这样做不会破坏环境，还能产生经济价值。合作社获得的收入，每年拿出5%用于环保，比如清理垃圾、巡护防止打猎、水质监测，还有环保教育等。项目之初GEI拿出了一些钱来支持，但GEI希望毛庄人自己能有经济能力持续地将这个项目做下去。而要想做到这一点，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合作社的业务发展。

最初，合作社的女工只能制作简单的藏族日常工具，如弹弓、马鞭等，后来，GEI利用多方资源为合作社提供设备和材料的支持，以及商业管理和产品艺术设计等方面的培训，使得合作社在产品的种类和质量上都有了较大的提升。如今，合作社的陈列室内展出了不少产品，如背包、手机壳、钥匙链、袍子等，这些产品设计精美，融合了藏区的传统和现代的艺术元素，其市场销路也逐渐趋好。

合作社的产品一定要有市场观念，要靠质量取胜，按商业的规律来做，但毛庄人最初完全没有这样的概念，所以GEI不得不一步一步帮他们。

怎么帮呢？从外面请来设计师，根据毛庄乡的传统进行产品设计；手工方面，请来做编织的、做缝纫的师傅，来到毛庄住上一段时间，手把手地教，直到女工学会了才离开。如果设计专家觉得原来的产品颜色太艳了，需要修改，那么专家就得自己把颜色搭配好，做出一个样品来，然后女工们再按照这个样品进行生产。

尽管这样手把手地教，但中间还是出了一些问题。专家一走，做出来的东西就不对了，全得重来。颜色的搭配、产品的尺寸等都会出问题。GEI曾经为合作社安排了一个男质检员，他对女工们说：你这个尺寸不对，不合格。女工们不干了，反驳说：你又不会做手工，还说我不合格。这样一来，质检员就会闹情绪，他本来就是义务工作，就不想继续干了。于是彭奎就只好做女工们的工作：“产品要符合市场需求，要按专家设计好的来做。我们这帮人迟早是要离开的，终究要靠你们自己把合作社的事情做好。“

上图：半边天妇女合作社手工体验

合作社里一些软性的建设也都需要GEI来做，比如标牌设计、写营销故事、给产品取名字，另外就是产品定价，要根据成本核算确定售价，按照商业规律来，核算清楚要保持多大的利润才能维持合作社的持续发展。以前，合作社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定价很随意。

上图：女工们自己拍的产品广告

对于合作社来说，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生产不能破坏环境。为了不污染水源，合作社坚持不在水源地附近进行洗毛和染色工作。所以产品均由不染色的犛牛绒、犛牛毛和羊毛等材料制作而成。不仅如此，所有产品全部纯手工制作，从氈化、编织到缝纫，全部由合作社妇女手工完成。

女工们的手工活做得越来越精细，产品又因其独特的藏文化元素而吸引了不少消费者，青海省内外的艺术品商店纷纷发来订单，在囊谦县和玉树机场的旅游商店里，游客也可以买到来自毛庄乡合作社的产品。合作社的业务稳步增长，2015年，合作社的销售收入达到12万元，2017年则增长到15万元；而合作社的女工们，现在每个月可以挣到约1000元，对于她们的家庭来讲，这可以说是一大笔钱。合作社刚成立时，永强曾对女工们说，如果业务做得好，以后带她们去大城市旅游。女工们当时根本不相信，没想到，永强去年就实现了这一承诺。现在，女工们又憧憬着哪天可以出一趟国。

在业务增长的同时，毛庄乡的环境保护也做得很好。2016年，一家冰态水处理公司来到毛庄乡检测水质，永强他们从乡政府对面的河沟里取了一瓶水送检，检测结果是“可以直接饮用“。

2017年，GEI与毛庄乡合作开展的生态维护与经济发展齐头并进的社区实验，获得了“福特汽车环保奖“的认可。

“福特汽车环保奖“由福特汽车公司发起，是福特”更美好的世界“公益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旨在鼓励各阶层人士积极参与保护本地环境和自然资源，现已成为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环保奖评选活动之一，参与者遍布全球。2000年，福特汽车（中国）有限公司开始在中国运行”福特汽车环保奖“，迄今已累计资助421多个优秀团体和个人，授予资金2，410万元人民币。

每年都会有不少优秀的项目申请参与“福特汽车环保奖“的评选，在2017年的评选中，GEI的这个生态扶贫项目获得了评委们的青睐，荣获年度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