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不在家吃的月饼，跟外卖没有区别

阿茉告诉我说，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在家过中秋是什么时候了。

当年高中毕业，她远下广州求学。归家路遥，坐一趟火车要十几个小时，别提中秋，她连国庆都没回去过。

想买机票，可是又觉得太贵，终究还是算了。

每次中秋，她望着空空的宿舍，只觉得平日里喧闹的校园，此时仿佛比沙漠还荒凉。

大学毕业之后，她进入创业公司打拼，每天忙到不可开交，偶尔放假，她也不舍得休息，在空荡荡的公司孤零零地加班。

为了节省时间，早上吃快餐，中午和晚上点外卖，已然成为她的常态。

只有临近中秋，她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给自己做过一顿饭了，更不记得，与家人共餐时饭菜的味道。

昨天接到她的电话，她哭着告诉我说，她收到了妈妈亲手做的月饼。

我说那不是应该感到很开心吗，好多人中秋节只能待在出租屋里点外卖。

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话：“我突然觉得，不在家吃的月饼，跟外卖没有区别。”

阿茉的话，让人心疼，也让人心酸。我劝她放下手边工作，回家看看父母。

只可惜，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她连连叹气，说工作刚有起色，有太多任务需要她处理，她放不下，只能寄希望于国庆。

我不再劝阿茉，我了解她的上进，也知晓她的艰辛。

毕竟，有太多人在中秋默默坚守着，他们不是无家可归，而是有家不能回。

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花好月圆。

前几天，几个好友在群里讨论中秋行程。

有人说要回家探亲，有人说要携恋人外出旅游。大家兴高采烈，好像已经放假了似的，只有小武，从头到尾，没在群里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我们才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小武是一名外科医生。

知道他在三甲医院做住院医师，朋友们都戏说，以后害了病，先去找小武，但实际上，我们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他。

身为一名住院总，他有很多条朋友圈，都是在凌晨发的，后来才知道那时他刚刚值完班。对他而言，披上那一身白大褂，就变成了节假日的绝缘体。

小武每天的全部，就是在病房和诊室之间穿梭，还要忙着参加各种会议，想要更出色，还得兼顾科研，追踪前沿……

中秋也好，国庆也罢，只要轮到自己值班，面对病人，都只能义不容辞。就在前几天，即使山竹过境，整个广东市都停工了，急诊科仍然正常运转。

他告诉我，自己根本不奢求什么节日，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不用去操心时刻会出现各种问题的病号。

虽然他连春节都很少回家，但小武告诉我，他从未后悔。

他说他也想念家乡，想念圆圆的月亮，还有那闪闪的萤火。

但他没有忘记学生时代宣读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他在心里记得自己是一名医生。

虽然我觉得他今年还是不会回家，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他中秋怎么打算，他发了一个“开心”的表情过来，然后告诉我：

“先把病人送出院，再把自己送出院。”

就在昨天，强子突然发了条朋友圈，说他改变主意了，决定中秋就回家。

我知道很多人，像强子一样，打算着挨过一星期，等到国庆再回家，这样时间也更充裕。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突然太想家了，等不及了。

强子跟我不一样，他不爱读书，高中没上完就出来打工。但他年纪轻轻，既没有经验，又没有文凭，一开始在这个城市立足都很困难。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工作慢慢好转，但每次想到回家，他都企图逃避。

不是他不愿意团聚，而是放不下自己的自尊心。

何止是强子，有多少年轻人，大学毕业，找到稳定工作，仍然近乡情更怯？

当初我们说走就走，却无法说回就回。

可毕竟，家就是家，那是我们永远的港湾。

强子说他不知道多久没回去了，他只知道自己经常在无眠的夜晚，无数次在梦中走进东北老家。

他想回到松花江畔，想坐回父母灯前。同父亲对别酒，与母亲追流年。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

他说自己再也等不及了，他想立刻回到家。

“我欠父母一个中秋。” 他如是说道。

我想有太多太多人，会选择在中秋的夜晚里，在喧嚣的大都市里，不懈耕耘。

我们来到这里求学，来到这里工作，来到这里生活。为了内心的梦想，我们选择离开家乡。

有多少次，城市的霓虹太亮，照得我们看不见故乡的星星。

又有多少次，我们望不穿，这天上月，也分不尽，这半凉天。

但我们从未离家而去，那是我们的精神港湾，常常，我们会到那里流连。

也许是工作不顺利，被同事排挤，

也许是生活不如意，被房东叨扰，

也许是爱情不圆满，被同伴抛弃，

……

我们有一百个理由想家，却也有一万个理由不回家。

我们给自己竖起一隅心墙，它迟迟不愿倒塌，也阻挡着我们与亲人的团聚。

我们担心自己不够好，面对父母无法释然，我们担心与父母有隔阂，面对双亲只能选择默然。

我们反感亲戚的盘问，也惧怕家人的催婚。

这一切足够让我们裹足不前，于是我们吃着超市里的月饼，看着远方的月亮，拒绝给自己踏入家门的理由和机会。

可是中秋节永远也不能等同于月饼节，它不仅仅带给我们生活的仪式感，更让我们浮躁空虚的心灵充盈如天上的满月。

人生能有多少个中秋？对亲人来说，他们不需要光鲜的礼物，也不需要包装昂贵的月饼，因为我们自己，才是他们最大的节日礼物。

家人也好，爱人也罢，他们不求花好月圆，他们只愿平平淡淡。因为你知道，就算一无所有，他们还会站在你身边。

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放下心中的成见，值佳节，共赴团圆。

亲爱的人，在这中秋的夜晚，愿与你共饮一杯桂花酒。

花在酒里，月在杯里，你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