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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乡书:回不去的,叫故乡丨21读书

作者:21世纪经济报道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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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


每周一本书

让阅读,丰满人生

21君:无论是定居、漂泊,还是浪迹,对于异乡的人,故乡常常是自我形塑的开始。于是怀乡、望乡,成为我们回看自身成长的情感方式。


故乡可能消逝,河流可能消亡,民风可能不在,但在我们每个人心底,对故乡之念之慨之怀,已存于记忆深处,那是最温情的所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怀乡,是我们每个人自我蜕变的原点。


本文摘选自盛可以作品《怀乡书》,清新柔软的图画,简洁有力的文字,蕴含了一颗柔软的心灵对故乡的温情回望。


来源丨本文内容综合选自《怀乡书》

编辑丨阿巷;实习生 杰怡


看了这些图文,我更能理解,一个看似坚强的人,如何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灵;一个不断揭开生活真相的人,为何对已逝的童年念念不忘。

——李健


题记


内文节选


没水可喝的村庄


我是个写小说的,不慎涂起了小画,不登大雅,承蒙朋友们喜欢鼓励,约作插图,开图文专栏,无非是画了些童年的孤独与忧伤,纯属私人记忆,谈不上艺术。


此前不曾画过一笔,也无半点作画的念头,某天处理练习书法的余墨,胡乱涂了一幅遛狗图,得其趣,疯癫上瘾,专情画了三个月,许是关于童年与故乡的情感得到梳理,骤然停笔,心情格外舒畅。


画中的黑狗“奥巴马”,是我妈妈养的,它聪明机警,毛发如黑绸缎,半岁时疑似中毒死亡。我怀念它。又伤感于故乡颓败,荷塘绝迹,死水污流,再无可以饮用的健康水源,一切美好和童年一样消逝不见,诞生了小画的主题。可以说画的是童年的孤独与爱,也可说是此时的绝望与伤;是缅怀逝去的故乡,也是哀悼现实的境况——我那个没水可喝的村庄啊,过去我们可以在任何池塘掬水止渴。

书中插画 蓝色的河流

污染问题日趋严峻。与其说人们在这样的土地上生活,不如说在这样的土地上存活。很多人的故乡已经死去,或正在死去,我们无能为力。这些小画,也许可以当作故乡和“奥巴马”的天堂。


我是个写小说的,执着于探寻人性幽暗与丑陋,极不擅于用文字表达内心柔软与美,这些意外的小画,弥补了这种缺憾,我从不打算隐藏那个天真幼稚的我。很庆幸偶遇了作画的方式,一个有趣的业余爱好,使庸日添了生机。


有人劝我去拜师学画,绘画艺术深远莫测,自知时间精力有限,不敢奢求更多,能有这胡画不拘的快活,足够。

 


乡下的春天


从前,乡下的春天,才算得上百花盛开。沟渠、山壑、湖边、野地,到处都是杂树野花,东风一唤,仿佛从瞌睡中醒来,继续欢天喜地地玩耍。


很多花叫不出名字。花儿们并不介意,素雅的照旧素雅,浓艳的依然浓艳,高擎的,低伏的,无不轰轰烈烈。这时候我到处搜罗酒瓶,攀枝折柳,采野花,插满酒瓶,房间里到处摆放,直到柳条老了,花儿谢了,收拾空瓶,屋内重失生机。

书本插画 花落知多少


在夏天冬眠

 

很难想象,在四季青葱的城市里,诗人如何诞生以及诗性如何存活。没有叶落的忧伤,没有冰冻的凛冽,没有春芽冒尖的喜悦,心昏昏沉睡,敏感变得锈钝。生活原本单调,若窗外的风景也一成不变,人便如困兽,总想着往外冲。北方契合内心需求,冷得酣畅,每一个细胞都清醒机灵,神采焕发。


第一次看到银杏树,十分惊讶,从未见过这样满树金黄,像火一样燃烧。它改变了我对秋天固有的印象。去年银杏黄叶还没凋落,第一场雪便覆盖其上。有时候,秋天并非只剩下光秃秃的事物,下雪却是温暖的。

书中插画 偷吃了月亮

北方苍茫粗粝,挟裹一股悲从中来,有一种凛凛的现实感,少了些浑浑噩噩,对一个写字的人来说,无疑是好的。山水冷寂,沉默深思,待春天来临,它们的思考便有了成果。人便和自然一样,体内也有复苏的勃勃生机。但实在不喜欢春花烂漫,败谢如泥,绚丽转眼腐臭,所以极少去赏花,单看些芽苞便已心满意足。芽苞是全部的力量,花坐享其成,芽苞提供巨大的想象空间,花显得空洞无物。芽苞含蓄内敛,花轻浮张扬。


有人面对大海抒情,“大海真他妈大”,在一朵花前,除了说句“真漂亮”,同样不知如何表达。所以只爱春寒料峭。春雪覆盖,绿芽刺穿薄雪,勇敢地舒展它的新生。接下来,我将在夏天冬眠。



晒鱼干


那时的水质尚未污染,野鱼清甜可口,尤其是大雪天,父亲随便撒上两网,捞上几条鲫鱼,母亲从雪地里拔出水汪汪的白萝卜,嚓嚓嚓嚓切成丝,放两勺剁辣椒,用炭炉边煮边吃,末了在剩汤中下白菜、芫荽,一锅菜,一家人吃得十分欢快。


晒咸鱼腊肉是乡村一景。新鲜鱼肉吃不完,就剖干净,抹上盐,用稗糠微微熏至发黄。南方冬天多雨,碰到太阳天,赶紧拎出来晒,竹竿上挂一长溜,把狗拴在边上盯着,防止别人顺手牵羊这份工作对狗狗来说相当残酷,鱼肉香味令它垂涎三尺,又不敢监守自盗,只好昂着头,眼巴巴地盯着。我趁我妈不注意,搬个小板凳,把狗抱起来,让它去咬,它却也知道偷吃不得,只是贪婪地舔两口,然后惭愧地低下头来,急急地要寻路逃跑。狗狗比人类更有羞耻心呢。



随父亲钓鱼


受父亲影响,我喜欢钓鱼。父亲在城里工作,休假回家总要钓上几回。挖蚯蚓,穿鱼钩,选钓竿,单这些准备工作也令人着迷。我总是拎了塑料桶跟着,里面是打窝子的诱饵。父亲在河边选好场地,插些柳枝做掩护,我们匍匐在地,像打日本鬼子。父亲说鲷子鱼机灵,有风吹草动就跑,不能说话,连人影儿都不能让它们察觉。这样的钓鱼充满仪式感。只听见父亲的钩线一甩一收唰唰声很有节奏,不时带起一道银白色的光,那是有鱼上钩。个把钟头后我们收工打道回府,午饭时桌上满满一碗红烧鲷子鱼。

书中插画 静谧的村庄

故乡被点点掩埋,古迹拆修,污水横流,当历史消失,故乡去了天堂,生命仿佛从过去坏死,逐渐半身不遂。现在回乡每每感觉如兽困在笼,无处可去。寄情小画儿,大约就是希望过去不死,故乡鲜活,生命有迹可循吧。



作者信息


《怀乡书》作者盛可以,上世纪七十代出生于湖南益阳,后移居深圳。著有长篇小说包《北妹》《道德颂》《死亡赋格》《野蛮生长》《锦灰》《子宫》,以及《福地》等多部中短篇小说集。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等十余种语言在海外出版。曾获国内多种文学奖项,2012年入围英仕曼亚洲文学奖。

作者盛可以

盛可以的作品一部分描写社会现实,关注贫困阶层,尤其是女性声音及女性权利;另一部分作品切入历史,观照现实,表达尖锐,呈现荒凉与狂欢的魔幻色彩。


2013年因哀感故乡颓败,缅怀童年美好,涂鸦抒情,形成一批小画,结集《怀乡书》。


推荐序


李健和盛可以是知交好友,他也为《怀乡书》写下了真挚的推荐序:


作为小说家的盛可以,她笔下所呈现的深刻与冷静时常让人忘记她的性别。当然,这也许是读者的自我误导。有时,我会想,是什么样的经历和禀赋让一位女性作家拥有如此不动声色与冷酷的文字风格,她的绘画似乎给出了答案。

 

我不懂画,可我懂得并很喜欢这些充满童趣的作品。我能感受满纸的天真与纯粹,纸张背后的温情与失落,还有那些看似简单的文字所包含的丰富诗意。我们是同时代人,她生在南方,我生在北方,我完全能感受到她所描绘和讲述的似乎是我们共同的童年,我们有着相近的记忆。


她所有的画中都有一个红衣绿裤的小女孩和一条小黑狗,这两个简单稚气的形象,无疑是盛可以画作的标识,它给我的直观感受是单纯、诚实和脆弱。她们相依为命的情形既孤独,又美好——我是说她们俩的存在让这个世界美好了起来。

书中插画 远方有多远

现实是残酷的,它要让一个小女孩毫无准备地经受那么多的事情,要让一个无比天真的乡村女孩成长为一个极具批判精神和洞察力的作家,也许,这算是生活给予的无法选择或拒绝的馈赠吧。


看了这些图文,我更能理解,一个看似坚强的人,如何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灵;一个不断揭开生活真相的人,为何对已逝的童年念念不忘。


这些画作清新柔软,文字简洁有力,省略了形式上的煽情,也暗含了许多的无法言说。我想提醒盛可以,这些文字依然美好,她的画作同样意味深长,它们传递了人间的温情和令人警醒的寒意,值得继续书写。


当然,她是一名严肃作家,也许读者熟悉与期待的是她的小说,但当这本图文并茂的新书面世之后,谁又能保证那些翘首以待的读者当中,不会有人爱上这部风格截然不同的作品呢?


李健 北京

2018 年4 月1 日



李健的歌《异乡人》里这样唱着:


披星戴月地奔波

只为一扇窗

当你迷失在路上

能够看见那灯光

不知不觉把他乡

当做了故乡


李健特为本书作序,想必二人在怀乡之处有所共悟,体现在李健身上就是一曲《异乡人》,而思乡之于盛可以,便是一本自己配图的《怀乡书》,字句之间皆为回望家乡的温情。



赠书福利


《怀乡书》是作家盛可以,用“随笔文字+水墨画作”,对原生故乡的一次最真切的回望


全书由“对着村庄呐喊”“故乡在天堂”“没水可喝的村庄”三幕组成,将作者在故乡湘北的成长深刻片段与单纯景致,以及去乡后对故乡际遇和变化的诸多审视,通过温暖且不乏警醒的文字,以及质朴、原生态的画作,复调呈现,勾勒出一部当代社会的自我成长志。

《怀乡书》

作者:盛可以  绘著

出版社: 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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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君

作者对故乡的回望、怀念与思考是否有勾动你的回忆呢?


你和你的故乡又有怎么样的故事呢?和我们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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