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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坂本龙一也曾被甲方“坑”过

作者:良仓 来源:良仓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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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30年前,意大利名导贝托鲁奇来到中国拍摄的《末代皇帝》,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部在紫禁城里取景拍摄的电影。这部电影横扫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等9项奖座,包括由坂本龙一、大卫·拜恩、苏聪贡献的最佳配乐。



坂本龙一成为首位获得该奖的日本音乐家,这部电影也确立了他作为一名杰出的电影音乐作家的地位。上面这个视频片段就是当时他在英国伦敦著名的阿比路2号录音棚为《末代皇帝》电影配乐,与交响乐团一起录音的珍贵画面。



30年前30岁出头的坂本龙一,戴着像今日一样标志性的眼镜,十足的文艺青年模样,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过人才华展露锋芒,表现的专注与投入让人难以忽视。


有人说,这跌宕的旋律正如摇摇欲坠的江山,令人惊心动魄。在音乐创作中,将二胡、古筝、琵琶等东方乐器与西方的管弦乐队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整部电影配乐以悲凉和无奈的情绪贯穿,这种东西方混和创作的风格,也影响了许多亚洲影视的音乐创作。



在《末代皇帝》中,坂本龙一既是演员,也参与了配乐,坂本龙一曾说 :《末代皇帝》是我的一份意外礼物。回忆起这段经历,他记录下了很多有趣的故事,让我们一窥30年前这部经典电影背后的故事。


以下文章来自坂本龙一的自传《音乐即自由》:



“一星期后要拍这场戏,在那之前你都不准笑。”


参与电影《末代皇帝》 的拍摄工作,对我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经验。与贝托鲁奇导演一起工作相当有趣,每天都过着紧凑的生活。



我第一次见到贝托鲁奇导演是在1983年的戛纳影展上,那一年《俘虏》入选为影展的竞赛片。通过大岛渚导演的介绍,我跟我崇拜的贝托鲁奇导演寒暄过后,他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了拍摄《末代皇帝》的事,比如说他想拍摄这样一部电影,然而,困难重重之类的话题。在喧闹嘈杂的宴会会场里,我们就一直站着,听他说了快一个小时。我觉得这部片的拍摄工作似乎非常有趣,不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参与。


我大概是在三年之后受邀出演。工作团队似乎费了很大一番工夫取得拍摄许可,总算在1986年于北京紫禁城开拍,过了三个月后,我也加入了拍摄的行列。



其实在开拍之前,我已经拿到剧本读过了,里头有一幕剧情让我怎么样也无法接受。剧本里写着,我所饰演的甘粕是切腹而死。到了拍片现场后,我很固执地不愿配合,心里觉得:“虽然我很希望出演这部电影,但是切腹实在令我相当反感。对日本人来说,切腹是多么的可耻。”于是,我拼命说服导演:“一提到日本人,就会联想到切腹。像这种刻板印象,你应该也觉得很丢脸,而且你在全球的影迷也应该不会接受吧!”



甘粕曾经在法国待过两年多,在当时是个相当时尚的男子。我向导演恳切地拜托:“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切腹?拜托改成用枪自尽吧!”贝托鲁奇导演也知道甘粕是一位时尚的男子,而且在电影里,甘粕的办公室墙壁上还有着未来派的画。最后,我坚持地表示:“是要选择切腹?还是要选我?如果要留下切腹的剧情,我马上就回日本。”我似乎是让贝托鲁奇导演伤透了脑筋,结果剧情还是改成甘粕举枪自尽。不过,实际上,甘粕是服毒自杀。



到达拍片现场当天,我与饰演溥仪的尊龙第一次见面。所有人已经拍了三个月左右,每位演员都完全投入自己的角色。他对我说:“你是日本派来的幕后黑手甘粕,是我的敌人,片子没拍完,我不会跟你说话。” 我当时是带着吊儿郎当的心情去的,所以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还是成天说笑,态度轻浮。甘粕的角色有一场重要的戏,要对着皇帝说:“你只不过是个傀儡,是我们日本的玩偶。”于是,导演就来警告我:“一星期后要拍这一场戏,你在那之前都不准笑,去想想天照大神。”大概是我平常太过吊儿郎当,导演已经看不下去了吧。在这之前,每天晚上拍摄工作一结束,我都会和大家去吃饭,一起去玩,但是经过了这次的事,就没有人来找我出去了。


“龙一,帮《末代皇帝》制作配乐。”


《末代皇帝》的拍摄工作从北京展开,然后开拔到大连、长春持续进行。到了长春,剧组也借到实际的宫殿,拍摄了溥仪“登基”为伪满洲国皇帝的一幕。贝托鲁奇导演表示,希望这一幕的现场能够配上音乐,于是要求我立刻创作“登基仪式”的音乐。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演员的身份参与拍摄工作,从没想过得创作配乐。我也觉得贝托鲁奇导演虽然请我加入演出,却也没有考虑过要让我负责配乐。真要说起来,据说导演的老朋友埃尼奥‧ 莫里康内几乎每天打电话来片场,请导演让他负责这部电影的配乐。总之,我就遵照导演这时候的指示,就当成是制作摄影现场的这一幕配乐,而不是负责整部电影的音乐。



我一直对民族音乐很有兴趣,读书时也学过,但是我不太喜欢中国的音乐,没有写过中国风的曲子,甚至是几乎没有听过。而且,拍片现场缺乏器材,给我作曲和录音的时间大概也只有三天。


贝托鲁奇导演狡猾地笑着说:“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埃尼奥可都是当场就立刻写出来哦。”听了导演的这句话后,就我的立场而言,总不可能当场推辞吧。



我向贝托鲁奇导演提出要求:要我写曲,也总得给我钢琴啊。于是,剧组帮我借来了一台旧“满洲”电影协会的钢琴。“满洲”电影协会的前身是“满洲”铁路电影部,是当时的“国有”电影公司。在片厂里有一台直立式钢琴,当地的工作人员用货车运到了我的房间。那台钢琴原先保存状态就不好,又加上一路颠簸地运送过来,所以走音走得很厉害。然而,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在作曲时,几乎是一边想像乐音,一边写下。



到了片厂,有一位稍懂日文的老先生负责协调工作。那位老先生对我说:“你是演甘粕老师的人吧。”没想到他居然认识甘粕上尉本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大概十八岁就加入“满洲”电影协会的管弦乐团,在团里吹奏长笛。“甘粕老师对我很好”,“甘粕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从他的这些话里可知,甘粕上尉应该相当受当时的人敬爱,有他充满魅力的一面。


录音的地点是“满洲”电影协会,并且由当地乐团负责演奏乐曲,也就是说,呈现出来的声音几乎与当时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片厂立的毛泽东铜像吧。其他部分全部原封不动,从过去一直保留至今。因此,似乎随处可以见到甘粕上尉的亡魂,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不清楚伪满洲国当时的音乐形式与演奏方法,但猜想应该多少都会加入中国的乐器,不过是稍微偏向西洋风格的音乐。而且,由于是出自日本人之手,又是用来宣扬国威之类的音乐,整首乐曲应该会显得非常不伦不类才对。



我写的虽然不是拿破仑加冕仪式的乐曲,不过还是放入了一些法国风格,做成带有浓厚鼓乐曲味道的音乐。当地的演奏者绝对无法完美演奏,不过这种演奏程度的差异更能营造出当时的实际氛围,真是太好了。


无论是宿舍、片厂,或是那位老先生,我面对这一切时,感觉像是被吸入了当时的世界。回到那栋天花板挑高的宿舍睡觉时,仿佛真的会有关东军的军官出现一样,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认为,在电影这种事物里,有些部分能够跨越某种现实与虚构的界线。电影仿佛具备这种强大的磁力,甚至有时在拍片现场会让人为之丧命。无论是“现实”,或是“虚构”,都是硬要为了设下界线而使用的辞汇,现实就是虚构,虚构即为现实,两者之间原本就没有界线存在。跨越这类语言界线的真实就反映在电影之中。在《末代皇帝》一片中,我想也必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影片杀青过了约半年,我因为工作关系,人在纽约。在酒店退了房间,正要坐上车时,柜台人员把我叫了回去,说是有我的电话。我接过电话,原来是制片杰里米打来找我。“龙一,帮《末代皇帝》制作配乐。”



于是,我提出两点要求。第一,时间至少要有两星期,一星期让我能在东京作业,然后再前往伦敦,与正在剪接电影的他们会合,接着完成剩下的部分。第二,我要雇用助手帮忙。当时索尼Epic唱片公司有位非常优秀的女职员,她姓筱崎,我们私下都叫她“钢铁女”。我希望能够雇用她一星期。杰里米立刻答应了这两点要求。


我问贝托鲁奇导演希望是什么类型的音乐,得到了这样的答案:“电影的舞台虽然是在中国,不过这是一部欧洲电影。故事的时间虽然是从二次大战前开始,一直到战争期间,但这仍是一部现代电影。我要你做出呈现这种感觉的配乐。”



我心想,这样的答案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我也没时间不知所措,于是在脑中大致描绘出一个轮廓:用西洋的管弦乐曲当作基本,然后大量放入中国风的元素,再加入德国表现主义之类的元素,营造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法西斯主义崛起时的感觉。



首先,我在东京开始了作业。说是这么说,不过我过去完全没学过中国音乐,因此先跑了一趟唱片行,买了二十张左右的中国音乐精选集,然后花了一整天全部听完。接着,我考虑电影里的时代与场合,选好应该使用什么乐器,然后就开始寻找东京附近的中国乐器演奏者。我一边写曲,一边录音,同时也请中国乐器的演奏者弹奏,并且录制下来。我和另外三位管弦乐编曲家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反覆做这些工作,而且几乎每天熬夜。



当时还没有网际网路,因此我借用BBC与NHK之间的卫星联机,与伦敦的工作人员相互传送数据。卫星线路传输一首乐曲得花上一个小时左右,谈不上多好用,不过我没时间等邮件寄送,也只好将就。我请伦敦的工作人员听我传送过去的档案,然后在电话中讨论,再重新录音。通过这样的方式,我总算完成了四十四首曲子,接着就与一直帮我的上野耕路带着这些曲子飞往伦敦。


“美国已经拍不出这类电影了。”


一到达伦敦,我才发现剪接过后的电影完全不是原先的样子。如此一来,作好的曲子当然完全无法配得上。只不过半年的时间,这部电影经过贝托鲁奇导演不断的剪接,完全变了个样子。他就是这种作风的人。整部电影剪接得越来越不一样,不仅原有的画面被拿掉,顺序也有调动,真的是一团混乱。



隔天就要录音,然而配合不上的地方还是到处可见,于是当天晚上,我和上野又继续熬夜,关在酒店房间重写。酒店房间没有钢琴或任何乐器,而且当时也没有计算机,我们只好按着计算器,拚命计算得要减少几个小节和拍子,秒数才配合得上剪接后的画面,然后重新写下,忙得鸡飞狗跳。结果我们到了伦敦之后的一星期也都没合过眼,白天录音,晚上重新写曲,每天重复这样的过程。



经过东京一个星期、伦敦一个星期,总计仅仅两个星期的时间,在这种魔鬼行程下,《末代皇帝》的电影配乐总算写好,并完成录音。几乎不眠不休的工作结束后,我就因为过度劳累而住院。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状况,不过幸好能够完成配乐,让我有很大的成就感。


事实上,贝托鲁奇导演之后仍继续作业,整部电影又花了六个月左右的时间才完成。试映会当天,我看了完成的电影后,惊讶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配好的音乐不但被拆得乱七八糟,拼到住院才写出来的四十四首曲子也有一半没被采用。我拚命研究,调查文献资料,直到确定画面与音乐的搭配关系后,倾注精力制作出来的配乐,结果三两下就被淘汰。至于其他留下的曲子,每一首出现的地方也被大幅度地调动,因为电影本身也不一样了。看了试映,我满是愤怒、失望与惊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会不会就此停止。


自此以后,我就很少出席试映会,因为身体真的会吃不消。然后又过了几个月,剧组和我联络,告诉我这部影片入围了奥斯卡奖。当时,我已经从紧凑的电影制作体验中抽离,回归日常工作,就仿佛“忘记”拍过这么一部片,所以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不过我还是立刻动身飞往洛杉矶。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末代皇帝》当年非常风光地独得九项奥斯卡大奖,写下惊人的纪录。克林特‧ 伊斯特伍德对《末代皇帝》的致辞让人印象深刻: “ 过去好莱坞拍过的这类大规模动员电影,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又为我们重现。美国已经拍不出这类电影了。” 



上台领奖的瞬间,坂本龙一感觉兴奋紧张又羞涩,《末代皇帝》几乎改变了他的音乐生涯,再往前推10年,刚组建YMO的他,或许从来不曾想像这个画面吧!


《音乐即自由》

作者: [日] 坂本龙一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楚尘文化

译者: 何启宏 

出版年: 2017-4-1



[ 感谢今日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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