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烟或被香港全面禁止。它能减少烟草危害，还是暗藏威胁？

抽烟不好，大家都知道。抽烟不仅会导致多种癌症风险明显增加、牙齿手指变黄、熏脸熏眼睛，而且这些危害也会随着二手烟、三手烟传给烟民身边不吸烟的人，可以说损人不利己。

烟雾中的有害物质，几乎都在燃烧烟草的过程中产生，而其中让人上瘾的物质——尼古丁，不大量摄入的话，对普通人健康威胁并不明显（孕妇、儿童除外），于是电子烟应运而生。

各种各样的电子烟 | ecigclick.co.uk

简单来说，电子烟就是个小型加湿器，将液体变为蒸汽状态；而“水箱”里盛放的东西，是尼古丁、水、香料、丙二醇、丙三醇（即甘油）[2]——听上去没有什么危害。

但近日，香港特首林郑月娥表示，越来越流行的电子烟被包装成比传统卷烟危害更小的形象，并将年轻人和非烟民作为销售对象之一，这可能会诱使他们从吸食电子烟转向吸食危害更大的传统烟草。为了避免公共健康受到威胁，香港将全面禁止电子烟，包括进口、制造、销售、分发和宣传等领域。

而在此之前，墨西哥、土耳其、泰国等国已经对电子烟亮起红灯，全面禁止；还有更多的国家对电子烟的使用加以限制，如不得向未成年人销售、禁止室内吸食电子烟等[3]。

电子烟是奇迹还是威胁 | Lindsay Fox/Wikimedia Commons

作为传统烟草的替代品，电子烟到底是一个改善公共健康的奇迹，还是暗藏的威胁？应该对它抱有什么样的态度？针对这个问题，BBC纪录片《电子烟：奇迹还是威胁》（E-Cigarettes: Miracle or Menace? ）中展现了一些实验作为参考。

2004年，出于减少烟草危害的目的，中国的药剂师韩力推出了他发明的第一款电子烟，不到十年就取得了全球范围内的成功，制造者也从小厂家扩展到大型企业。

韩力的第一代产品 | BBC

制造卷烟的大型烟草企业也加入了电子烟制造行业，甚至成为主要的参与者。

大卫·奥莱利（David O`Reilly）是一家大型烟草企业研究与开发部门的主管，他所在的企业也参与了电子烟市场。奥莱利展示了传统烟草和电子烟的烟雾分析结果：传统卷烟燃烧时产生约6000种化合物，其中大概100种是有害或可能有害的，而用同样的方法扫描电子烟的烟雾，各种化合物浓度都急剧减少。

他认为这表明，虽然还不能说电子烟绝对安全，但它比传统卷烟安全95%左右。

这是烟雾分析，而电子烟作用于人体组织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奥莱利进一步展示了实验结果。当发生小撕裂伤的时候，健康人体内血管上的细胞能够很快愈合。如果将烟草烟雾溶解于细胞培养液中，就会明显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而将烟草烟雾换成电子烟烟雾的话，显微镜下看到的细胞仍然能修复损伤。

从上到下分别是健康细胞、接触电子烟烟雾的细胞和接触烟草烟雾的细胞，可以看出当中间出现伤口时，前两者的愈合效率差不多，而后者不尽如人意 | BBC

这些似乎都是电子烟比传统卷烟安全的有力证据。但被生产电子烟的企业员工告知“吸电子烟更健康”时，其研究的可信度、研究的目的都值得推敲，纪录片主持人也对企业是否隐瞒负面的研究结果表示怀疑。

电子烟中的尼古丁具有潜在的危险。还有研究发现，电子烟液中各种迷人的香料同样需要警惕，这些化合物在吸入后可能有毒。

在BBC的纪录片中讲述，烟液中加入的香料，只有很少部分经过了严格的检验。进一步说，食品和化妆品中安全使用的香料，比如薄荷醇，对消化系统和皮肤是友好的，却不一定在进入呼吸系统后也同样安全。

毒理学家马奇·高利维奇（Maciej Goniewicz）以呼吸系统的活细胞作为实验对象，分别接触卷烟烟雾、鸡尾酒味和薄荷味的电子烟烟雾。

传统卷烟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细胞在烟雾攻势下只有6%的存活率。

传统卷烟使得细胞只有6%的存活率 | BBC

电子烟的实验结果让人意外：接触鸡尾酒味电子烟雾后，培养皿中尚有53%的细胞存活，而接触薄荷味烟雾的细胞存活比例只有25%——尽管人们直觉上认为薄荷代表着清新、洁净、健康，但吸入肺时却可能并不是那么回事。

接触薄荷味烟雾后，细胞只有25%的存活率 | BBC

需要警醒的是，电子烟液口味之多，我们难以一一验证其安全性究竟几何。

再说戒烟效果。以戒烟作为主要目的之一诞生的电子烟，成功率有多高？在利弊权衡之后，是否值得一试？

纪录片中，牛津大学和伦敦大学玛丽皇后学院的两位行为科学家保罗·埃夫亚德（Paul Aveyard）和彼得·哈杰克（Peter Hajek）主导了一个为期4周的小型实验。招募26名每天吸烟20支以上的烟民，把他们分成四组：一组强制戒烟，一组用尼古丁贴片辅助戒烟，一组吸电子烟，最后一组作为对照组继续抽传统卷烟。

实验开始前，对受试者进行体检 | BBC

4周后，强制戒烟组的7人中，有两名成功戒烟；尼古丁贴片组一共有8人，其中7名戒掉了卷烟；电子烟组的戒烟成绩和尼古丁贴片组一样。

与实验前受试者的体检数据相比，除了继续吸烟的对照组外，其他三组的健康状况指标都明显好转，且在气道阻力这项检查中，尼古丁贴片组的改善程度大于电子烟组，这意味着前者在实验之后呼吸更轻松了。

三组实验组的变化情况 | BBC

实验告诉了我们两件事：首先，戒烟仅4周就能获得明显受益；其次，电子烟并非不可取代——第二个结论也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承认，它至少不是戒烟的唯一途径[2]。

除了与烟民的关系，电子烟在从未吸烟的健康人身上又会发生什么作用，是否可以作为消遣使用？

纪录片主持人迈克尔·莫斯利（Michael Mosley）亲自上阵，在专卖店里选择了一款电子烟，并请研究上瘾的心理学专家琳妮·道金斯医生（Dr.Lynne Dawkins）为自己制定了“吸烟日程表”——为了还原吸烟者的状态，主持人最开始需要每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吸5到10次，然后逐渐提高频率，直到完全习惯或者无法忍受。

主持人亲自上阵 | BBC

4周后，道金斯医生对莫斯利进行了一项测试，发现在吸电子烟后，他在精细工作上的准确度有一定提升，但反应时间比不吸烟时候更慢。

莫斯利的体检结果也出来了：相比四周前，一项反映呼吸道感染的指标在吸五分钟电子烟后有所提升，这意味着每吸一口电子烟，肺部就会受到一次轻微的损伤，增加呼吸道感染的发病率；痰液标本中的巨噬细胞液在增多，而过多的巨噬细胞会制造一种能破坏呼吸道的酶。

接触电子烟4周，就会对呼吸系统产生危害。但好在，只要停止吸烟，这些负面影响就会消失——对于非吸烟者来说，使用电子烟并没有益处，接触电子烟毫无必要。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一份简报，电子烟中主要起作用的成分尼古丁，虽然没有明确的毒性和致癌作用，但高度致瘾，且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接触尼古丁可导致儿童和胎儿的大脑发育问题，并明确建议儿童、孕妇和非吸烟者不要使用包括电子烟在内任何形式的尼古丁[1]。

其中理由与电子烟发明初衷类似：既然电子烟是传统烟草的一种替代品，那传统烟草也可以是电子烟的替代品，吸食电子烟到吸食传统烟草的距离并不遥远，而后者的危害是无需质疑的。

至于吸电子烟有没有危害、有多大危害，目前医学界还未达成共识。但电子烟作为一种年轻的产品，它的长期影响还不得而知，在缺乏长期数据的情况下，也缺少统一的质量标准。

电子烟仍是未知的风险 | BBC

阿曼多·佩鲁贾博士退休前长期在WHO从事控烟工作，他认为，不同电子烟中尼古丁和有毒物质的含量存在很大差异，有的电子烟可能毒性很小，但也有电子烟的甲醛含量与普通卷烟不相上下。在电子烟面前，我们面临着未知的风险，“如果抽传统烟草是从100层楼往下跳，那么吸电子烟是从更低的楼层下跳，但到底是99楼还是1楼？我们不知道。”[1]

如果前方迷雾中可能是火海，你自己有权利选择孤注一掷，进入迷雾；但当你率领着数以千万计人前行，面临可能的灾难时，是选择集体前进还是就此止步呢？

作者：李小葵

编辑：luna，odette

纪录片来源：

BBC地平线系列：电子烟（E-Cigarettes: Miracle or Menace? ）

参考资料：

1.Countries vindicate cautious stance on e-cigarettes，Bull World Health Organ 2014;92:856–857

2.《电子尼古丁传送系统（世卫组织的报告）》，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缔约方会议，第六届会议

3.https://www.globaltobaccocontrol.org/e-cigarette/country-laws/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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