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平遥看了一部处女作长片《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1964),导演是拍出过《自己去看》 (1985)的叶列姆·克利莫夫。
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儿童夏令营电影,讲述小男孩伊诺什金因逃课游泳到湖中禁区,被驱逐出营地,他担心奶奶知道此事会气死,决定留在营地躲藏起来。同学们一直暗中帮他,以防被教导主任发现。
《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
其实这部电影不单单是一部儿童喜剧,更是一场成人化的社会寓言。
包括教导主任身边的告密者,“普通公民”不知道谁是“告密者”,但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受迫害的伊诺什金。在伊诺什金的追随者阵营中,对他的支持更像一场民众起义。教导主任把很多学生培养成“抵抗战士”,而他对待伊诺什金,更像是一场镇压。
伊诺什金的奶奶长得都很像赫鲁晓夫,有木有?
看起来隐喻重重,实际上娱乐性十足,有一种严肃的神经质,它被孩子们的敏感、温柔和真挚的友谊所掩盖,笑料和追逐的戏谑场面都令人愉快,甚至到最后还有超现实主义的元素。除了主要情节,影片还揭示了夏令营的生活。励志圣歌,你的日程安排,爱好和未被发现的次要角色。
不过,我对影片的乐趣更多在于他的画面构图和场面调度,构图就是当时苏联平面设计里盛行的构成主义,各种图形元素的排列组合,包括始终充满秩序美感的对称构图、中心构图:
《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
甚至怀疑韦斯.安德森也曾看过本片,因为《月升王国》里的很多元素跟影片颇多相似。做了几张对比图:
《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月升王国》
就连韦斯安德森钟爱的二维运动法则——水平移动和上下移动的运动镜头,在《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里也可以看得到。
二维运动、充满秩序美感的构图、严肃的神经质,和隐藏的政治隐喻……当然还有剧情。
且《月升王国》在剧情上也与《欢》有相似之处,导火索就是一队童子军驻扎在艾凡赫营地里,教官在一个早上发现学童山姆留信出走。故事背景发生在1965年(《欢》是1964年的影片)。前面充满秩序,而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失序中,也是一种共性。
最有趣和最令人难忘的角色是一个总是格格不入的男孩,不断闯入关键性情节中,每次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每次都被小伙伴打断,识趣地离开。影片结尾,它甚至变成叙述者的姿态,就像《月升王国》里绿帽红外套的讲述者一样。
《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月升王国》
从另一个角度看,两部影片中夏令营的孩子能反抗上面的制度,去帮助主人公,同样反映了“通往成人世界”的主题。
是不是很像?
这不奇怪,前苏联电影人发明的电影语言、叙事格调,至今仍在影响着许多电影和导演。像维尔托夫和爱森斯坦这样的天才们发现了如何用图像在电影画面中排列、组合,表达想法。韦斯.安德森那么喜欢对称构图,前苏联电影的视觉语言一定是他所喜爱的。
当初看康拉德·沃尔夫执导的俄、德合拍片《我当年19岁》 (1968),就认为韦斯·安德森电影与那部片的人物、摄影、服装方面气质相当。
《我当年19岁》
韦斯·安德森一直以他标志性的视觉风格取悦影迷,总是尽可能地把电影画面中的所有一切都排列整齐,创造出一种“处女座归纳控”式的平面构图,尤其是对称法和三分法。
维尔托夫在经典影片《持摄像机的人》(1929)中,也运用了大量对称构图、低角度拍摄、相互叠加的图像、分屏等技法。
《持摄像机的人》
不仅《月升王国》,《布达佩斯大饭店》也能看到与苏联的联系。饭店本身的建筑风格,乃至缆车、浴室等内景,就是苏联时代建筑遗迹的化身。或许安德森一直在从苏联电影中汲取设计灵感。
《欢迎光临,或闲人免入》的构图方式,我认为它多多少少有受到了默片时代的前苏联电影海报的影响,那时的电影海报同党政宣传海报极为相似,是一种宣传工具,也催生出一种艺术流派,就是「构成主义」。
「构成主义」是在平面设计中使用具有表现性的几何图形、排列方式、插图和手工重组。前苏联的斯坦伯格兄弟便是构成主义平面设计的代表人物,直到1933年弟弟高尔基在一次摩托车事故中去世。但两人留下了大量经典,如脍炙人口的《战舰波将金号》和《持摄影机的人》等影片的海报均出自他们之手。
前两年有一部纪录片《红星冰球队》,它的海报也采用了斯坦伯格兄弟的构成主义风格,同时也有党政海报的严肃性。
《红星冰球队》海报
发现某部影片的发展与传承,真的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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