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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家尹秀珍眼里,
现在人们轻易丢弃的旧鞋、旧衣服,
承载着每个人的故事和记忆,
甚至是一个时代的化身。
她从90年代就开始收集人们穿过的衣服、鞋,
陆续做过很多作品。
今年,她在银川当代美术馆的帮助下,
收集了500多双当地人穿过的鞋子,
做出一个12米高、500㎡大的长腿森林
——《行思》。
每双鞋子背后,都有一个主人的故事,
从生到死,快乐的、心碎的、感人的……
像一个个纪念碑一样,被展示出来。
自述 尹秀珍 编辑 成卿
我1963年在北京出生,也在这儿长大。这个工作室在北京郊区,也是我和丈夫、女儿一家三口生活的空间。这里以前是纺织厂的仓库,10年前搬进来的。
工作室的仓库里堆满了旧衣服、旧物件,这些都是我做作品的材料。
《尹秀珍》1998
妈妈做的黑色布鞋
小的时候,我的妈妈在服装厂里做出口服装,她总会从厂里买些边角的布料回来,给我们兄弟姐妹们做衣服,纳鞋垫。从小穿着的黑布鞋,都是妈妈缝制的,充满着我对小时候生活的记忆。
我做过很多和鞋相关的作品。1998年时,我洗印了十张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剪成像鞋垫儿一样,放进我和妈妈制作的十双黑色布鞋里。
这十双鞋子记录了我的成长,我给它们命名,就叫《尹秀珍》。
《水泥鞋》1995
90年代的“水泥鞋”
90年代的北京已经开始了城市大改造,城里到处都是拆下来的水泥灰堆儿,人走过总会踮着脚,小心翼翼的。
我把身边家人和朋友的鞋收集起来,给里面灌上水泥砂浆,用麻绳把它们都给吊起来,鞋尖儿刚刚触及地面,做成《水泥鞋》。
虽然每双鞋走过的路不一样,但大家所闻过的空气,都是一样的水泥灰儿味。
《孤独》2010
女儿的绣花舞鞋
八年前,我用肉色的织物做了一条“腿”,套着女儿念幼儿园时穿的一双白色绣花舞蹈小鞋儿上。我把它们高高地挂在展览的空间里,空气流动时,腿和鞋一起在空中孤零零地晃。
我和丈夫宋冬以前是丁克,后来转变观念,在我39岁半的时候生下女儿,总是会担心她成长中可能碰到的问题。
在我眼中,这双小鞋儿就是女儿,那时候没有开放二胎政策,她小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同伴陪她玩儿,就是这个感觉。
500双穿过的鞋,500个故事
今年我做的新作品,有500双鞋,500条腿,500个故事。
一双鞋加一条腿就是一个人,挂在一起,就是一个“人的森林”。
每条腿在靠近屋顶处打了个结,打结的一端挂上一只脚,悬在空中,垂向地面的另一端套着另一只鞋,脚尖朝向地面,像在跳芭蕾。
作品正在银川当代美术馆展出,这500双鞋是向银川当地老百姓收集的,每双鞋背后都有一段故事,从生到死,有欢乐有悲痛。
走进这个“人的森林”,就像在阅读一个个别人的故事。
走到最里面有一张桌子,陈列着100多个捐献者写下的这双鞋的故事。
“这双鞋是爸爸给孩子买的唯一的一双鞋子,爸爸没了,鞋子还在,希望我的孩子在他童年的记忆里能记得爷爷!”
“第一次学会勾毛线鞋,女儿太可爱了!”
“从农村搬到县城,母亲找的第一份物业保洁员的工作,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员工,物业公司奖励的一双鞋子。”
“这是我家娃上一年级时过六一给买的跳舞鞋。”
“此鞋与我第一次参加了第一届宁夏银川国际马拉松比赛。”
“女孩要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住自己的房,过自己的人生。鞋子是朋友借住时留下的,她当时是和男朋友分手,半夜提着大包小包来找我,走时却遗落了这双鞋。”
“女儿出生时,人生的第一双小鞋子。”
“母亲的一双布鞋,走过田间地头,经历风吹日晒,见证千辛万苦,回顾儿女情长。”
“这双可爱的小黄鞋是女儿16岁时她大姑给买的,如今女儿已长大,鞋子也小了,希望以后成长的路上,始终记得大姑的谆谆教诲。”
“从未穿过的情侣鞋。”
“高中毕业的礼物,当时花了巨资买的第一双正品牌子货。”
“第一双和同学一起买的鞋,4个人,一模一样的鞋。”
“这双鞋是我已逝七年的奶奶留下的唯一随身遗物,它承载了一个繁忙老人的生活历程,记录了老人从奴役的旧社会到自由的新社会的漫长过程。”
在我小时候,衣服很珍贵,有一件衣服,家中的兄弟姐妹一个个传下去,最后都穿不了就纳鞋底、做鞋面。
现在生活富裕了,扔一件旧衣服都是很随意的事情,但对于过往的怀恋却是抛却不了的。
《衣箱》1995
我自己的第一个个人展览,就是将自己30多年来穿过的衣服一件件叠好、缝好,用水泥封在一个木头箱里。
木头箱子是我爸爸自己做的,从上大学就一直伴随着我。衣服和箱子,用水泥封住它们就像把记忆也封存了。
《可携带的城市-- 敦煌》2010
《可携带的城市-- 杭州》2011
《可携带的城市-- 纽约》2003
慢慢地,我开始收身边朋友亲人穿过的衣服,旧衣服被穿过了,就像一个容器,装着不同人的经历、价值观。
我把它们拿来,拆了剪了,又附加上自己的想法做成新的东西,再展出给别人看。
再到后来,亲朋好友的衣服不够用了,我还从国外收衣服。工作室里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穿过的衣服。
《发动机》是心脏,红色的
《思想》是蓝色和白色旧衣服编织出的一颗安静的大脑
做《消化腔》找来的都是偏黄色的衣服
衣服穿着的时候紧紧地贴着身体,是人的第二张皮。我把这些衣服拆开,再缝合在一起,做成一系列巨大的像帐篷一样的“腔体”。
《内省腔》是粉红色的子宫
人可以走进去,在里面躺着、坐着。旧衣服换了一个方式,再次把人包裹住。
像《内省腔》,走进去被粉色的柔软的衣服包裹着,宁静得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
《自拍》2002
我和宋冬都是艺术家,我们俩平时在家里都有自己的工作空间,独立创作,互不打扰,想象中平日里每个人就是一根独立的棍子。
2001年的时候,开始构思合作一个作品,名叫《筷子》。
合作起来,两人就会有争执,我们立好规矩,商量好要做的筷子大小尺寸,之后就不交流细节了。
《筷子》2002
宋冬手制的《三十六历》对第一次“筷子”展览的记录
2002年我们结婚十周年,我怀着女儿,合作的《筷子》也诞生了。宋冬做了一支铜制的“金箍棒”,他说那是定海神针,可大可小,威力无穷。
我用布缝了一根筷子形状的口袋,里面塞上东西,但有扣儿可以解开。到了展览开幕的时候,宋冬说,“还是你厉害,你这个袋子可以把我的金箍棒给装进去,以柔克刚”。
《筷道》2006
之后依着这个概念,合作了一系列的筷子,就发展成了“筷道”系列。
尹秀珍与宋冬和女儿在《筷道3》展览现场 2011
筷道就是两支筷子的相处之道,也是我们夫妻的相处方式。
我们两个人从大学就认识,到现在都50多岁了。这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各自有独立的创作空间,同时又有共同语言。
之后每隔几年我们做一次“筷道”的合作。每次一个人做两支一样的筷子,各拿一支出来拼成一双去做展览,剩下的又凑成一双,留给女儿。
《筷道4》2013
之后的一次的作品出现了三支筷子,是女儿长大了,主动要求加入我们这个项目中来。整个创作过程三个人相互对对方保密,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做好的三支筷子放在一块儿,中间是女儿做的一支毛绒绒的筷子,家里的狗换季时候要掉毛,她就一小撮一小撮地采集起来粘出一支筷子。
我用汽车的排气口做了一只笛子,她爸爸做了个大遥控器,想“遥控”女儿,但很明显事实上并没法控制。
尹秀珍以女儿为原型做作品
我们计划明年再做一组,因为筷子不就是两个“1”嘛,想在明年的11月11号展出来,正好明年是做“筷道”的第18个年头,给这组作品的一个成人礼。
现在女儿已经十五六岁,开始读寄宿学校,对我们夫妻俩做的事情没多大兴趣了,会很明确地同我说,咱们有代沟了。像是明年做“筷道”,我问她要不要参加,她不很积极,也不拒绝我,跟我说“到时再说吧”。
而我也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全世界做展览。我和女儿之间开始变得互相独立,这个过程也让我在重新认识人生。
部分图片由银川当代美术馆、佩斯画廊、前波画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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