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彩中心出窝案，买彩票 = 缴“智商税”？

留学时，我和清华大学数学系教师做室友，那时，美国加州一名华裔妇女买彩票，中了头奖，赢得8900万美元奖金，创加州彩票历史上个人得奖金额最高纪录。消息传播开来，很多人跃跃欲试。这位室友的反应是典型的数学式的，他说，数学家不会买彩票，因为他们知道，在买彩票的路上被汽车撞死的概率远高于中大奖的概率。

《有完没完》剧照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美国刚刚开出了有史以来最高额的彩票，16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11亿元的“兆彩”彩票，如果还身处美国，仍然会那么淡定么？毕竟付出几美元就可能赢得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

每年，全世界死于车祸的人数以数十万计，中了上亿美元大奖的却没几个。这样看，数学家的命题是正确的。按数学的语言，是“真”的。但死于车祸的人中，有多少是死在去买彩票的路上呢？这恐怕难以统计，因而“死于车祸多于中奖”也成了无法从当事人调查取证的猜想。

《有完没完》剧照

在理性的人看来，买彩票的行为是“缴纳智商税”。当民政部福彩中心4名原负责人忏悔视频播出，网络上有传言福彩中心14人贪污了1360亿元福利彩票收入时，“智商税”的说法更加猛烈地风行开来。一个段子是，某人信誓旦旦，买彩票等于是零存整取，大学毕业后不结婚也不买房，每月半个月的工资都用来买彩票。几年前北京台的社会纪实也重回公众视野，一位执著的彩民，住胡同小平房那种，把几年来购买的彩票精心攒了两大口袋，说留个纪念，临走还送了记者一串他自己推算的号码。

幸好驻民政部纪检监察组辟谣了，贪污1360亿元信息不属实。否则，全国的彩民真是缴了“智商税”了。2017年我国彩票销售收入超4000亿元，其中福利彩票销售收入达2100亿元。如若贪污数额真如网传一样有1360亿之多，那岂不是有超过一半的收入被中饱私囊?即使是多年累积贪腐，因为福利彩票的资金有一半用于福利公益项目，另一半才返还彩民，若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被贪污了，彩民“中奖”的概率岂不更低了。

《两张彩票》剧照

尤其需要让公众了解的是，福彩中心的贪污犯们是否使用了“复式投注”的卑劣手段，人为操纵了彩票开奖，将资金池“一网打尽”。还有人怀疑，当身穿米老鼠面具的中奖者出现在领奖站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些官员本人或者他们的代理人。如果中奖号码也能被操纵，其性质之恶劣将严重超过一般意义上的贪污腐化乃至监守自盗，而是愚弄了所有的彩票参与者，破坏了福利彩票事业的基础。

博彩是个赔本的买卖，这几乎是不言自明的，福利彩票发行时都明白地告诉博彩者，所有来自彩民的钱，将有近一半的收入要用于福利事业，但为什么人们仍然趋之若鹜？人类扶危济困的高尚情操在起作用吗？

对此，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们有不同的解释，“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能力和自己会有好运的愚蠢假设的过份自负”，这是亚当·斯密对人类赌博天性的解释。但是如果人们对自己的好运气都缺乏足够的自负和信心，整个世界将变得毫无生气，凯恩斯说：“如果人的本性对于碰运气毫无兴趣的话，在人们仅仅冷静地进行一下计算的情况下，将不会有如此多的投资活动”。

图 | 摄图网

没有投资活动，世界将冷寂一片，何谈发展和繁荣。是什么因素孕育出了资本主义？法国年鉴学派历史学家布罗代尔说，“资本主义的发展中，一个重要的因素乃是愿意冒险，愿意投机”。这位研究资本主义的学问大家甚至认为欺骗也是因素之一。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国政府纵容博彩业的原因，没有赌博，人人都不愿意为未来的不确定性承担风险，人也就失去了斗志。计划经济就是不允许博彩的制度，所有的事情都由计划部门安排好，大家按部就班，结果谁也没有赚取额外收益的动力。

《赌神2》剧照

博彩浓缩了人生的精华，使参与者的生活转瞬间发生变化，这是任何其他的事业都无法比拟的。我们今天能吃到三明治，就是因为三明治伯爵热爱赌博，甚至连吃饭都不愿意离开赌桌，因此有了发明快餐食品的强烈需求。赌博甚至对科学有益，正是赌徒们渴望赚大钱的欲望，催生了现在普遍应用于保险、证券投资乃至天气预报的概率论的出现。

《赌神》剧照

统计表明，穷人对彩票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富人，因为穷人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钱，却希望用它支撑起丰衣足食的希望，当我们看到农民工们啃着冷馒头一队队地出入投注站的时候，从概率论的观点我虽然知道他们在缴纳“智商税”，还是由衷地赞赏着他们改善生活的愿望。此时此刻，彩票和概率的关联变小了，和我们全社会的富足梦想贴近了。

这个意义上，惟愿彩票中心那些贪污犯们得到严惩，给那些被讥讽为缴“智商税”的农民工们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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