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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韩国电影,这才是我心中第一

作者:Sir电影 来源:Sir电影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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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6

上个月,Sir的老朋友@罗罔极 搞了件大事。


公开征友。


地点:《见字如面》第三季节目现场。


形式:年轻演员牛骏峰读信。


我渴望能找到这样一个姑娘

她看清了世间的残酷真相

却依然热爱生活

愿意探索未知有趣的人和事物



听说节目播完,撩他的姑娘铺天盖地。


不过期间也夹杂着不友善的声音——


“没见过哪个人想谈恋爱,还要到处声张的,怕不是炒作吧?”


“找姑娘为什么非要上电视,现实中的难道还不够你撩吗?”


难。


相信2月的一篇专访,已经让很多人更了解Sir的这位老朋友。



想找个喜欢的姑娘怎么难?有多难?


他想一次说个明白。


文 | 罗罔极

Sir电影已获权转载


作为社会群体中的“少数”,向别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远比你想象中更困难。


至于究竟多困难,作为一个影评人,我想用一部电影来回答。


《绿洲》



在征友信的自我介绍段落,我曾说自己最喜欢四位导演:


陈凯歌、李沧东、岩井俊二、库布里克。


资深影迷都知道,此四人分别来自于四个不同国家——中、韩、日、美。


不过,虽然国籍不同,但他们在艺术表达上,其实经常存在着某种共性。


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背景时值动乱不堪的近现代中国。


艺术家程蝶衣,虽为京戏大师,却不断惨遭肉体与精神的双重阉割。


历经四个时代的迫害,程蝶衣只好火烧京戏服,沦为京戏艺术的殉葬者。



岩井俊二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背景时值现代日本校园。


少年星野,原本性格温柔和善,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


然而,在学校,星野却受到欺负,还目睹许多其他优等生被欺负。


一次偶然,星野尝到了抢钱的甜头,成了同学中的“领袖”。


那一刻,星野开始怀疑——“是不是只有欺负别人,才能证明自己强大?”


于是,曾经的模范代表,变成暴戾的恶魔,生命也最终被彻底毁灭。



库布里克的《发条橙》——背景时值后现代英国(也有说是美国)。


少年阿利斯的人生,也可看作是星野的另一种可能。


成为恶魔后,阿利斯的生命,并没被彻底毁灭。


而是接受一种类似杨永信的“厌恶疗法”,被“改造”成了“听话”的木偶。


失去自由思想后,阿利斯虽然不再欺负别人,却成了被众人凌辱的畜生。


罪恶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食物链被调换了顺序。



发现没?


无论陈凯歌、岩井俊二还是库布里克,都具有相当程度的批判性。


而他们批判的,通常不是某个坏蛋、某个恶魔或某个独立的个体。


他们批判的,通常都是孕育恶魔、迫害甚至抹杀独立个体的土壤环境。


说白了,他们枪口指向的,是我们的时代,我们的学校,我们的社会


同他们相似,《绿洲》的导演李沧东,亦是揭露社会伤口的人文主义者。


李沧东(右)与贾樟柯(左),都是关怀边缘人士的亚洲电影大师


《绿洲》所讲述的,亦是两个边缘人士,如何惨遭大环境的折磨。


男主人公洪忠都,头脑简单游手好闲,缺乏融入主流社会的能力。


由于智力低于常人,他饱受各方歧视,沦为家庭中的被抛弃者。


有家有房的哥哥,开车意外撞死了人,他理所当然被送进监狱顶锅。


出狱后,哥哥最先告诉他的话是——“别来干扰我的生活”。



某天,忠都出于善意,去探望被撞死者的家庭。


当他走进对方家门时,观众看见一只飞翔的鸽子。


注意——是观众看见,而不是他看见。


他为啥没看见?


因为,鸽子并非真实存在,而是镜子反射出来的光。



什么意思?


光变成鸽子?


导演到底想表达啥?


这里,我想用一段亲身经历来解释。


我本人自幼瘫痪,从未下地走过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七乘二十四小时

我的躯体仿佛像一只大毛虫

卷曲在带盖的烟灰缸里

任凭蠕动

也看不见出口



小时候,我住一个长方形的房子,每天早上独自坐在朝南的一端。


而朝北的一端,是我妈开的理发店,客人熙熙攘攘,几乎很少间断。


父母忙于工作,我又没有朋友,因此生活时常百无聊赖,苦不堪言。


情急之下,我便自创了两个小游戏,用于消磨乏味的时间。


一个,是把纸捏成团,用弹弓发射出去。


可惜,弹弓射程有限,打不到最北端,也无法让其他人看见。


于是,我就拿起镜子,利用太阳反射的光,晃向北端客人的眼。



由于房子狭窄,客人无处可躲,只好不断遭受我的“攻击”。


就这样,我幻想自己手中的镜子是机关枪。


我开始四处扫射,成功之后满心欢喜。


无聊吗?


却是我童年时代少有的乐趣。


与曾经的我一样——


忠都遇见的女主人公韩恭洙,正在享受这种幻想的乐趣。



比我更惨的是,恭洙患有重度脑麻痹。


她不仅瘫痪在床、无法自理。


她还讲话困难,并且手脚不断抽搐、面容失控变得扭曲。


坦白说——


第一次看见恭洙时,我很难抑制自己心中的那股不适感。



那股不适感,仿佛像看到异形、看到希区柯克惊悚作品里的精神病。


究竟为什么,我们会恐惧异形和精神病人?


一个原因——未知


异形来自外星,拥有我们平时没见过的躯体;


精神病人脑回路奇特,拥有我们平时难以理解的行为动机。



说白了,我们恐惧的,并不是某个生物,而是颠覆我们常规认知的东西。


谁颠覆了我们的常规认知,我们就容易把谁排除在外。


我们就容易主观认为,谁不属于我们的“主流群体”。


所以,当忠都第二次拜访,给恭洙买了束花时,恭洙的护工才会惊异。


在护工的认知内,恭洙并不属于可以正常交往的人类。


当然,更不属于会被男人送花的美丽女性。


花?

有人送花给恭洙?



不过——


就像征友信中,我曾写过一段话:


在这浩瀚的宇宙里

其实存在着无穷的可能性

正如有的姑娘喜欢体育明星

也有的姑娘喜欢文弱书生

有的姑娘喜欢浮华壮丽

也有姑娘喜欢灵魂深处的

碰撞与共鸣



或许,恭洙的孤独,恭洙被歧视的境遇,让忠都产生了共鸣。


忠都开始对恭洙产生兴趣,甚至偷跑进去,试图强暴恭洙。


禽兽?


恶心?


却造成了好的结局。


这个好的结局,当然不是强暴成功,受害人对罪犯产生了依赖性。


看到恭洙因反抗而昏厥,忠都立刻停止了暴行,救活恭洙后溜走出去。



没错,强暴失败了。


但,恭洙却因此,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在忠都面前,她不再是病人,而是一个颇具魅力的女人。


忠都走后的某天,恭洙看见护工与邻居偷情的一幕。


说是偷情,其实是明目张胆。


一旦恭洙的亲人不在身边,护工就在恭洙这个“异类”面前肆无忌惮。



护工的完全蔑视,让恭洙觉得自己像只被豢养的动物。


于是,她想到了忠都。


她拨通忠都的电话,忠都开心地像恋爱了一般。


两个人,一台轮椅,谈天说地,在平台上遥望远景。


据说这段戏,是国产电影《无名之辈》的创作灵感来源之一。



与《无名之辈》不同的是,忠都并非逃犯。


因此,忠都可以带恭洙出去约会。


坐公车、吃炸酱面、唱KTV……


大多时候,其实与正常情侣无甚区别。



当然,除了面对大环境,除了面对“主流人群”。


第二天,忠都推着恭洙的轮椅,参加母亲的寿宴。


刚走进门,他们就接收到众人异样的眼神。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你怎么能带这么奇怪的朋友来见母亲?”


合影留念环节,两人理所当然被赶了出去。



共同品尝了甜蜜约会,共同遭遇了排除异己。


在夹带着一点希望的绝望世界里,忠都与恭洙认识了爱情。


忠都把恭洙送回家,起身刚要离开。


恭洙却将忠都拽住,拼尽全力说出六个字——


“我想跟你做爱。”



有什么特别吗?


一对男女,一起吃了饭,一起唱了歌。


一起看了风景,一起见了母亲。


晚上回到家,想一起做爱。


这很奇怪吗?很不可思议吗?


很遗憾——是的。


在许多“正常人”看来,就是奇怪的,就是不可思议的。


在许多“正常人”的潜意识里,残障人士先天就是应该没有某些权利。



你问事实依据?


两年前,我因一篇文章的爆红,首次接受了媒体采访。


采访我的记者姑娘,有高学历文凭,与我谈天说地,聊得还算开心。


直到,我们谈到弗洛伊德,谈到性欲与创造力的关系。


“天哪,你居然有性欲?”


“我这次采访,得到最震撼的信息,就是你居然有性欲!”


她那语气,简直就像拍到异形照片般不可思议。



我们说回电影。


忠都与恭洙,两人赤身裸体,战至正酣之时——


恭洙的哥嫂,为了给恭洙过生日,半夜拎着一个生日蛋糕走进大门。


可见,哥嫂虽然自私自利,却并非全无恻隐,并非全无同情与爱心。

 

然而,目睹两人的床戏,哥嫂又是什么反应?


第一反应:与我那位记者姑娘一样——天哪!


第二反应:拎起棍棒,求救于邻居,打电话报警。



在哥嫂的认知内,恭洙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一名弱势的病人。


就这样,你情我愿的两性关系,被武断地当成强奸案处理。


由于忠都曾经进过监狱,所以警方并不认真审讯。


而恭洙,也因为歇斯底里,因为重度脑麻痹,讲不出任何话语。


她只能绝望无力地看着爱人被押走,同时听着嫂子善意的安慰:


怎么啦,亲爱的?

现在没什么可怕的啦



善意的安慰?


没什么可怕的?


很多时候,愚蠢又自以为是的善意,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暴力。


实际上,只要耐心认真沟通,哥嫂就可以从恭洙口中得知一切真相。


哥嫂可以得知,恭洙并不是猪,不是只要能吃饱活着就行。


哥嫂可以得知,恭洙只是体型古怪,对生活的需求与常人无异。


但可惜,哥嫂就像《乌合之众》一书中的群体那样,既愚蠢又自以为是。


明明毁了别人的一生,却还以为自己作了善行。



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核心原因,到底是什么?


在我看来,不单单是人类对未知的恐惧。


更在于,人类对所谓“弱者”话语权的蔑视


想象一下——


小时候上学,师生沟通环节,发言最少的人,是不是成绩最差的孩子?


长大后上班,公司开会讨论,发言最少的人,是不是职位最低的员工?


上升到国家层面,面临英国的“至暗时刻”,首相丘吉尔的名言之一是:


“我打断你讲话时不要插嘴!”


面对位高武断的丘吉尔,议员并没什么发言的机会。


就像面对位高武断的家长,孩子也没什么发言的机会。



同样——


面对位高武断的“主流群体”,残障人士更没什么发言的机会。


在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我本人不止一次体会过“不能插嘴”的滋味。


看到你瘫在床上,没去过外面世界,多数人都会主观认为你一无所知。


你发出的任何声音,没人试图理解,没人仔细聆听。


你向外传达的一切,要么被当成空气,要么被当成笑语。



无论你的内心多么波澜壮阔,也比不上明星的一句官宣声明。


因为你是弱者,所以你说什么都不会被人在意。


而,你的话越没人在意,就越容易沉默失语。


反过来,你越沉默失语,就越容易变得更弱势……


全亚洲残障人士,多达六亿之众。


能打破以上恶性循环的,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人,都像忠都一样——


在灰暗的环境中,渐渐变得沉默失语,沦为受人摆布的“非正常群体”。




电影最后,忠都找到机会,从警察身边逃了出去。


他当然清楚——


在螺丝紧密的现代社会,个体并不能永远摆脱秩序的管辖。


但,他还是要拼一把。


只为了能将恭洙窗前,一棵树的黑影割下。



位高武断的警察,当然不能也不想理解忠都的做法。


沉默失语的忠都,也与往常一样,没作任何解释。


只有李沧东,用人文主义的镜头,将残障人士的苦痛拍下。


而我也由衷希望,社会上越来越多的“弱者”,能寻找并抓住一切机会,勇敢表达自己的声音。


不要害怕淹没,不要害怕嘲笑,不要害怕谩骂。


毕竟,真理虽然经常迟到,可它不会永远缺席。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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