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爱听大历史之外的民间故事？

三联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张大春。这一次，我要为大家说说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巅峰之作——《三言二拍》。

作家阿城先生曾经说过：”近现代各种中国文学史，语气中总不将中国古典小说拔得很高，大概是学者们暗中，或多或少有一部西方小说史在心中比较。”此言非虚，“五四”以来，我们太过于专注研究西方小说的技巧和格局。当然，我不是要把“中国古典小说”和“西方现代小说”分做两极，我只是觉得，中国拥有非常多充满细节的叙事，都被我们忽视了。

中国古典小说里，有太多值得讲的“大”故事，比如说，我曾经在《张大春细说三国》、《张大春细说三侠五义》里面所讲的那些家国命运、社会变迁、英雄权谋还有侠义江湖等等；更有着许多值得讲的“小”故事，它们记录着这世间的市井生活、八卦传奇、情爱欲望和虚实善恶，把这些“小”故事讲到极致的，《三言二拍》当属其一。

《三言二拍》是明代笔记短篇小说集，根据野史笔记、文言小说和当时的社会传闻，整理、编撰、再创作而成，包括冯梦龙编撰的“三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另外还有凌濛初编著的“二拍”，也就是《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

长久以来，《三言二拍》这类“不讲恢弘历史，只谈市井人情”的古典短篇小说，比起鸿篇巨著的长篇，更加不被学界所重视，大家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它归为无足轻重的闲杂书等了。在我看来，《三言二拍》的价值是被大大地低估了，这些携带着民间元气的“小”故事，绝对值得讲，也绝对值得听。

《三言二拍》到底有什么值得我讲的呢？总结下来，大致有以下三点：

《张大春细说三言二拍》摘选了《三言二拍》里的52个故事，这些故事的共通之处，是都揭示出千百年来不变的人性。

文明在进化，情感和人性却始终如一：一千年前的人会爱会恨，一千年后的人一样会爱会恨；一千年前的人有着人性的光辉或是致命的弱点，一千年后的人也一样。

您看那些故事：《蒋兴哥重会珍珠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些故事里充满了情和欲，善与恶，贪念与无私，隐忍与爆发，正所谓“极摹人情世态之歧，备写悲欢离合之致”。透过52个故事，或许我讲不透人性，但是也可以带你窥见人性之中不同的侧面。

《三言二拍》里值得我讲的，有那种具体而明朗的民间性格。

《三言二拍》讲到了各个阶层的故事，但是，却带着抹不掉的民间性格。个中因由在于，这些文本并不是直接出自于文人士大夫的创作。像是《李谪仙醉草吓蛮书》、《沈晓霞相会出师表》，这些文人士大夫的故事，经过了在民间数百年的流传演化之后，再度被记录，又会变成怎样的故事呢？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故事也反映出平民阶层依从于士大夫阶层的那些理想、那些梦想、那些渴望：在一千年前的平民阶层眼中，虽然生活很苦，但是，只要跟着那士大夫阶层的价值观走，就对了。听《三言二拍》，你会明了那种中国古代价值体系的建立和流通。

《三言二拍》里值得我讲的，还有古代市井生活的实录。

[明]仇英 《清明上河图》（局部） 辽宁省博物馆藏

《三言二拍》在讲故事的时候，更描绘了一幅宋元明三朝的市井生活画卷，记录了当时的百姓生机勃勃的鲜活的日子。通过古人的生活轨迹，我们可以知道当时的社会现状、经济发展情况和风俗习惯。

像是《新桥市韩五卖春情》、《钱秀才错占凤凰俦》，这些故事里人们衣食住行，都隐藏着许多值得挖掘的时代密码。讲《三言二拍》，从故事里老百姓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步一步进入它所反映的人生现实和历史情境。

那么，作为听者的你，又应该如何去听《三言二拍》呢？

听《三言二拍》，听听这52个故事哪一个映照出你的生活。

《三言二拍》，就像是一本人间启示录。虽然没有宏大的故事，但是却可以称得上是“八卦中的八卦，传奇中的传奇”。它记录了形形色色的人，也展现了形形色色的生活。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但太阳底下多的是故事。这些故事让你唏嘘良久，让你又哭又笑，细细想来，还可能和你生活有着奇妙的重叠之处。《三言二拍》里的故事就像火锅里的红油一样沸腾着，而你生活的车轮也正滚滚向前，呼应着几百年前甚至一千年前的人间烟火。

我是张大春，一个用一支笔写春夏秋冬，用一张嘴说古今中外的说书人。这一次，我想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三言二拍》里那些被放逐到认知体系边缘的，甚至不被视为故事的故事，让更多人看见听见。

其实，只要你在听完了这些故事之后能够觉得，“哎呀！这个故事太好看了，我都没看过；这个故事太好听了，我都没听过”。我就觉得，我做对了。

为什么要跟张大春读《三言二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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