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做到哪些才不算白活:喜欢你喜欢的,打败你不喜欢的,活过你讨厌的!”
昨天上午10点59分,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因脑癌在台北逝世,享年83岁。短短一周,我们竟相继送走两位大师,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李敖,生于1935年,在北京读小学,1949年随父母去台湾。台湾著名作家,近代史学者,著有《李敖大全集》80册,三千万字。为人特立独行、行文嬉笑怒骂。
他是一个传奇,是一本大书,更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
年轻时的他,家境贫困潦倒,为了考取研究所,当掉了自己的裤子;
后来,他成为举世闻名的作家,100多本著作中,前后共有九十六本被禁,创下记录。
他创办过不少杂志,也都被封杀。
一辈子里,李敖甚至还坐过两次牢,历时七年。
李敖一生做战士,树敌无数,毁多于誉;一生勤勉笔耕,著作等身,才情兼备;一生风流倜傥,情深意重。
敌人说他狂妄、张扬、跋扈、难缠、有才无德;朋友说他:义气、豪气、侠肝义胆。十七岁的女友说他柔情、才华横溢、风流而最让人迷恋;前妻胡茵梦说他自囚、封闭、苛求;儿子李戡说他:学问没人能比得上,理财却一塌糊涂。
而他自己说:“要想佩服谁,我就照镜子。”“如果我不是李敖,我愿做李敖第二。”
在大家早已熟悉了“政治李敖”、“文章李敖”、“争讼李敖”、“炼狱李敖”一连串鲜明的标签外,向来狂傲不逊的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身份:父亲李敖!
坐牢家爸爸给女儿的八十封信
李敖的长女,李文。 美籍华裔,英语教授、作家、礼仪专家、维权者。出生于美国纽约,在中国台北和美国两地长大,深受中西文化的熏陶。
在纽约大学政治与东亚研究专业取得学士学位后,又获得了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硕士学位,并从旧金山私立大学国际与多元文化教育专业取得教育学博士学位。
与其父李敖一样,她也有一种疾恶如仇的性格。她把自己在中国的一年的生活写进《我和李敖一起骂》一书中,探讨了中国的国民素质及社会文明领域方面的问题。
她说,我最不喜欢被贴的标签,就是“李敖的女儿”。我希望别人对我的称呼是:李文博士,英语教授,作家,礼仪专家,演讲人,嘉宾主持人,维权者,监督人,形象顾问,购物专家,名媛,以及城市不文明现象批评者……惟独不希望别人称我“李敖的女儿”。然而,仔细想想,父女之间的影响是的确存在、无法抹掉的。
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李文说:“我在台湾住的那段时间,老爸已经坐牢了。姥姥有时会带我到狱中探望他。大多时候我们只能通过电话交流。偶尔可以见面,我会摸摸他的手背,抱一抱他,他会削一个苹果或者剥橘子给我吃。监狱规定每周只能写两封信,虽然有很多朋友和事情需要联络,但他每星期一定会写一封给我。”
出狱后李敖将这些信集结成《坐牢家爸爸给女儿的八十封信》出版。书的序言里他写道:“我对李文的最大亏欠是我一生麻烦,使她不能跟我住,不能好好教育她。”他还说:“世之有感于父女之情、忧患之书者,必将啼笑以视斯文。”
这是其中的一封,我们一起感受一下:
《纸上谈钱》
亲爱的小文:
九岁生日姥姥给你五块钱,你怎么花的?还是藏了起来,变成一个小财迷(money-mad)?
美国的钱,一分(cent)叫penny,一分没有叫penniless,就是“一贫如洗”“穷光蛋”。turn an honest penny是正正当当的挣钱。penny pincher是小器(气)鬼(miser)。penny-wise and pound-foolish是“省小的花大的”“省小钱吃大亏”“贪小失大”。A penny saved is a penny gained,是“省一文就赚一文”。Take care of the pence,and the pounds will take care of themselves,是“注意小钱,大钱便会白已注意自己”,也是“小事注意,大事自成”的意思。penny虽是小钱,但a pretty penny却是很多钱,如Their car must have cost them a pretty penny(他们那辆车一定花了他们一大笔钱)。
一分下来是五分,叫nickel,也叫jit或jitney,跟五分有关的也有一个小器鬼,叫nickelnurser。
十分叫一毛dime,卖便宜东西的店叫“一毛商店”(dime store),也叫five-and-dime、five-and-ten、five-and-ten-cent store、ten-cent store,“一毛一打”(a dime a dozen)的意思是太普通了、太多了、不值钱了,跟中文“车载斗量”“过江之鲫”“多如牛毛”等意思很近。Actors are a dime a dozen in the city,就是“城里演戏的车载斗量”的意思。
二十五分叫两毛五,就是一块钱的四分之一,所以叫quarter,另外有三个词儿只是算的时候用,并没有这种角子:
一、bit是两毛五的一半,12 1/2cents
二、short bit等于一毛
五十分叫五毛,就是半块钱half dollar、half-dollar、haff-buck,一块钱(dollar)俗称很多,buck最常用,buck是“雄鹿”,雄鹿的眼睛叫buckeye,“橡树”的果像这眼睛,所以橡树就叫buckeye,你住的州Ohio橡树最多,所以外号叫Buckeye State(橡树州);而生在或住在这个州的人,外号就叫Buckeye所以你呀,小文,就叫Buckeye。
爸 爸
一九七三年十月七日
(终于被你滚到底了)
李敖写给女儿的信每一封都以“亲爱的小文”开头,就像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开头总是“你好哇,李银河!”,难怪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
80封信的内容以英文教学的趣事为主,每一封都有一个主题,比如这个礼拜讲“海外人鱼”,下个礼拜就讲“苍蝇的老婆最多”,所有的信加起来好像一本手写的百科全书。
而每封信也都是从常见的事物入手,比如狗、猫、蛋糕,但讲述的某些内容却颇有些深度,比如文明社会依然人吃人等。李敖还自夸写得细腻,不像教科书那样枯燥,“这是很有趣的语文教学,我做到了。”
在这些家书中,李敖都是采用中英文对照的形式为女儿普及常识。李敖说,之所以选择中英文对照方式,是因为李文当时在台湾念美国学校,说的是英语,“李文当时9岁,我怕她在汉语这方面荒疏了,忘记了中国的文化。在求知过程中,我希望她各方面能均衡地学习。”
为了增加趣味性,每一封信李敖都尽量配上插图,切割得整整齐齐,“牢中没有剪刀或刀片,我把破皮鞋中的钢片抽出来,在水泥台上磨出锋口,用来切割,与刀片无异”,至此我们完全可以看出李敖对李文的爱心和苦心,并非“只爱一点点,不爱那么多”!
在子女教育问题上,李敖也不能免俗,害怕李文输在“起跑线”上,他经常会对李文的奶奶谈他对李文的期望,要他母亲不管花多少钱都要让李文进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还让李文学小提琴,学钢琴,让她学芭蕾舞,使她成为一个有艺术修养、有品味的人。
老子和小子的互相“吹捧”
李戡(音:kān),李敖和其第二任夫人王小屯所生的长子,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学系,前往美国华盛顿大学学习并取得硕士学位,现正攻读哈佛大学政治学博士。
2010年,一个名字成为了各大媒体追捧的对象。顶着“李敖的儿子”的头衔,李戡成为了那一年北大最受瞩目的新生。
而事实上,他也是为了圆父亲的梦想,放弃了台湾大学的入学资格,转而选择了北京大学。那一年,李敖75岁,儿子李戡才18 岁。
相比给大女儿李文写了80封信的“絮絮叨叨”,和儿子足足差了57岁、自称“祖父辈”的李敖对李戡似乎就没那么事事上心了。
谈到父母与子女交流的重要性,李敖说这要因人而异,“李戡一直在我身边,他在发展,我们没有特别注重交流。就像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伙子,我才注意到他。”
对于父子间的相互评价,李敖说李戡是个天才儿童。“他在学校受的教育跟我很像,不太重视学科成绩,悟性很强,学习很快。高中毕业就写书来批判中学教育,我觉得小朋友很务实,我没帮他,写完后就帮他写了个序。”他说,儿子反叛的精神是自学的,不是遗传。
人物周刊曾采访李戡:他是以什么方式教育你?会推荐什么书给你?
李戡:好像没有,他就推荐他自己的书。因为我们在念书,其实很少有时间去看课外书。他的教育是放任的,就是很自由开放,我要看什么就看什么,无所谓。不过联考的时候,他会特别叮嘱你,联考一定要全力以赴,我们考好了,才有资格讲话。台湾有个人写东西批评联考,我其实很看不起他。因为他是考不上,才讲风凉话。我是考完了,而且考得还不差,当然就可以堵住很多人的嘴。
李戡的阅读趣味深受父亲的影响。“他大部分有名的书都看过了。”
因此,每看一本书之前,他都会征询李敖的意见。“他会告诉我,不要看但丁的《神曲》,看一阵就会睡着。”“研究文史哲,我永远没有希望赶上我爸”。
李戡说起父亲:
“他是很有正义感、很博学的一个人。我们俩不是家庭教育的典范。他不会关注我的成绩,大的事情才让他给意见,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
不适于室的男人尽力做个好父亲
长女李文曾说过:“虽然我一直认为老爸不是一个适合有家庭和孩子的人,但一旦成为了一个父亲,他是投入了全身心的努力来扮演好这个角色的。”
他坚定地表示要为孩子提供足够的资源:
“在孩子努力奋发时,家长如果有能力提供资源这是好事。我虽然爱财,但在他们的教育开销上还是花费很多。我有过苦日子,一天只吃一顿饭,不想他们再受苦。”
关于李戡学德文。“我给他请来老师一对一,这比大班效果好多了。小女儿李谌也在学钢琴、大提琴。”
李敖强调,两个孩子学习这些兴趣特长都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他们,没有兴趣就没有效果。”
李敖还有些颇令人玩味的教育哲理:
在李戡的国中毕业典礼上,李敖曾对台下几十名少年这样说道:“你在人生里可能会遇到难题,这个难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你必须要忍耐,必须要突破,必须要警觉,这就是教育的目的。”
“有时某种程度我偷窥,会顺带试看他在干什么。很多家长偷窥的技巧不好。我从钥匙孔里看,这是我高明的地方。我觉得,经过折磨、吃亏上当,摔跤,是正常的程序。”
自称并不会对孩子有太多设计的李敖说,“你对你的下一代任何安排都是危险的,因为你的设计可能是错的,你觉得一切会水涨船高,事实不然;不过,可教给他的比如‘跌倒经验’。我会告诉他,如果你跌倒后不立即爬起来,要东张西望,也许能捡到东西。”
当问及最希望儿女们继承他什么,李敖的回答是:如果可以,希望他们能继承我灵活的思想,我从来不念死书,知识在我这里就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一起。
奇怪的是,如今反复回味这些话,竟真的觉得,这位嬉笑怒骂无所不能的大作家,还真是一位尽职的好父亲了。
只要你读过李敖的哪怕一篇文字,就不会忘记他。
只要你曾知道李敖的一个身份,就有兴趣知道他所有的。
他是著名的作家,台湾有名的政治犯,人人皆怕的诉讼大王;
他是胡适的追随者,钱穆的学生,还是胡茵梦的前夫,陈文茜的好友。
他喜欢吹牛,喜欢骂人,吹牛的时候狡黠可爱,骂人的时候酣畅淋漓。
别人说他是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他却说自己是屈原。但他不愿意抱石沉江,他要做战士。他说,做弱者,多不得好活;做强者,多不得好死;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做强者。
当他老了,也病了,病得甚至都开始跟上帝对话了。他说:“我不羡慕别人的年轻,我只羡慕去年的我或上半年的我。
如今,带着“顽童、战士、善霸、文化基督山、社会罗宾汉、侠骨柔情的大作家、大坐牢家、坦白的思想家、挖黑的历史家、黑白分明的文章大家”的标签,他潇洒离去,江湖留下了他的传说。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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