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不完满才是人生 |「为你读诗」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第1816期

吴冠中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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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塘荷韵》节选

作者：季羡林 

为你读诗：杜江 | 演员

      楼前有清塘数亩，记得三十多年前初搬来时，池塘里好像是有荷花的，我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些绿叶红花的碎影。后来时移事迁，岁月流逝，池塘里却变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再也不见什么荷花了。

       我脑袋里保留的旧的思想意识颇多，每一次望到空空荡荡的池塘，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有池塘就应当有点绿的东西，哪怕是芦苇呢，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最好的最理想的当然是荷花。中国旧的诗文中，描写荷花的简直是太多太多了。周敦颐的《爱莲说》，读书人不知道的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他那一句有名的“香远益清”是脍炙人口的。几乎可以说，中国没有人不爱荷花的。可我们楼前池塘中独独缺少荷花。每次看到或想到，总觉得是一块心病。

……

      据了解荷花的行家说，我门前池塘里的荷花，同燕园其他池塘里的，都不一样。其他地方的荷花，颜色浅红；而我这里的荷花，不但红色浓，而且花瓣多，每一朵花能开出十六个复瓣，看上去当然就与众不同了。这些红艳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驾于莲叶之上，迎风弄姿，似乎在睥睨一切。幼时读旧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爱其诗句之美，深恨没有能亲自到杭州西湖去欣赏一番。现在我门前池塘中呈现的就是那一派西湖景象。是我把西湖从杭州搬到燕园里来了。岂不大快人意也哉！前几年才搬到朗润园来的周一良先生赐名为“季荷”。我觉得很有趣，又非常感激。难道我这个人将以荷而传吗？ 

       前年和去年，每当夏月塘荷盛开时，我每天至少有几次徘徊在塘边，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吸吮荷花、荷叶的清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我确实觉得四周静得很。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地坐在那里，水面上看到的是荷花的绿肥、红肥。

       晚上，我们一家人也常常坐在荷边石头上纳凉。有一夜，天空的月亮又明又亮，把一片银光洒在荷花上。我忽听“扑通”一声。是我的小白波斯猫毛毛扑入水中，她大概是认为水中有白玉盘，想扑上去抓住。她一入水，大概就觉得不对头，连忙矫捷地回到岸上，把月亮的倒影打得支离破碎，好久才恢复了原形。

       今年夏天，天气异常闷热，而荷花则开得特欢。绿盖擎天， 红花映日，把一个不算小的池塘塞得满而又满，几乎连水面都看不到了。一个喜爱荷花的邻居，天天兴致勃勃地数荷花的朵数。今天告诉我，有四五百朵；明天又告诉我，有六七百朵。但是，我虽然知道他为人细致，却不相信他真的能数出确实的朵数。在荷叶底下，石头缝里，旮旮旯旯，不知还隐藏着多少蓇葖儿，都是在岸边难以看到的。粗略估计，今年大概开了将近一千朵。真可以算是洋洋大观了。

选自《 人间名家经典散文书系·花》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徐志摩

同民国才子胡适、鲁迅、徐志摩一样，季羡林也有一段包办婚姻。受叔父之命，媒妁之言，1929年，刚满18岁的他便结婚成家。直到1994年妻子彭德华去世，他们的婚姻走过六十五载。

季羡林先生与妻子彭德华

季老坦言，读书时从未考过第一，只是中上水平。幸运的是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清华，选择西洋文学系，并有幸结识恩师朱光潜和陈寅恪。后来，在陈寅恪先生的引荐下，他去北大任教。

北大朗润园的荷花，被周一良先生赐名为“季荷”，这是因为季老有位朋友，从湖北带来了洪湖的几颗莲子，据说埋在淤泥中千年不烂。

于是，季先生便把莲子敲破，投入池塘，一段“不完满”的观望就此开始了。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年……先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才有后来荷塘的洋洋大观。在荷塘纳凉时，家里的猫咪竟好奇地扑到水中。不过，在季先生看来：猫咪天真无邪，率性而行，不会说谎，不会推诿。同它们在一起，心里感到安然。

季羡林先生与猫

季老生于“荷月”（农历六月），他的生命历程，几乎横贯了20世纪，人生的风雨甘露都已饱尝。如今在燕园，每睹新荷，辄思先生。

犹记先生说：“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我说，不完满才是人生。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

文／肖尧

- 诗歌音乐 - 

配乐分别剪辑自音乐家zmi的作品Fade，出自专辑「ふうね」；以及音乐家Damien Dubois的作品Jardin de cristal，出自专辑Evasion Eva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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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人

杜江

中国内地演员，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代表作有：《红海行动》《罗曼蒂克消亡史》《高跟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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