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英子是在北大西门对面那家烤串店进行的。
英子是我朋友大学时的室友,朋友跟我说,她是湖北宜昌人。
以前一个人去西藏,一个人去泰国、印度,如果朝鲜不是因为必须团签估计她也只身一人就去了。
她今年33岁,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将近10年。
我羡慕英子这样的独立和勇敢,但我更想走近去了解这个“青春已逝,中年将至”的姑娘目前的生活状态怎么样?她在坚持什么?她在烦恼什么?她在计划什么……
Q:你觉得30岁对女人来说真的是个坎吗?
A:七夕那天,我关注的某个公众号做了一个线上配对活动,男女都可以贴出自己的微信号、自己的三个标签、期待对方的三个标签。
我翻了四五百条,发现很多男生都明确要求女方是90后,也就是要小于30岁。
所以不管我自己觉得30岁是不是一个坎,但放在婚恋市场上它确实就是一个坎。
Q:对于结婚这件事,你现在还着急吗?
A:着急,着急得要命。
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想到自己已经三十多岁,没有家庭、没有孩子,甚至都没有一个可恋爱的对象,就觉得很害怕、很焦虑。
我觉得繁衍是人类的本能,如果有可能,我愿意生很多个孩子。
但现在我这个年龄,再过几年生一个孩子恐怕都困难。
所以,三十岁以后我经常有一种失控感,觉得自己以后的人生会越来越糟。
Q:家里还会催婚吗?
A:二十八九岁那两年催得比较厉害,那时候他们每次打电话都是以“过了30岁以后就很难嫁了”作为主题。
三十岁以后,他们好像也有点放弃我了。现在以安慰我为主,说“我们也不逼你了,你过得开心就行”。
但我知道,他们心里还是着急的,只是觉得我现在自己压力也很大,不想再多给我更多压力了。
Q:你相亲过多少次?
A:不多,也就四五次吧。
主要是亲戚介绍的,我现在对亲戚的这种介绍比较抗拒。
我发现在亲戚眼里,只要对方是个男的,我们俩就是天仙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亲戚给我介绍的男生都是一个套路,每天除了问“上班了吗?吃中饭了吗?下班了吗?”就再也没有别的。
我给他发书上的一段话过去,他回了句“在看书吗?”不等我回应,又接着问“吃中饭了吗?”
好吧,又把对话绕到他自己的框架里去了。
这些男生我不好意思拉黑,又真的不想搭理,只能设置“消息免打扰”,总有一天他发累了自己会先取关我吧。
Q:你觉得你最后会等到那个“对的人”吗?
A:不不不,我没有在等这个人。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存在一个人完全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期待,但问题是我怎么找到他、找到他之后怎么能保证他刚好就爱上我。
我相信有真正的爱情存在,但我没有信心我就能拥有这样的爱情。
Q:你现在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A:“现在”这个词你用得很好。
我对另一半的要求经常会变,比如以前我喜欢有才华的人,班里那个数学成绩很好的人,实习单位里那个剪片子手最快的老师。
现在呢,才华只是一个加分项,对我好才最重要。
我记得微博上一个知名博主说,
“女的二十五岁之后就很容易认真喜欢上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你说今天工作好累,他说休息。然后把所有的钱打给你说你今天够花了,现在吃饭然后睡觉。虽然你比他有钱一些。你心里还是,抖一下。很久没人对你这么好了,你自己知道。”
Q:听朋友说,你中间离开过北京一段时间?
A:去西藏前,我纠结了一段时间。
我不是那种事业心很重的女生,所以即使留在北京也很难当上总经理出任CEO。
既然这样我不如直接回老家,至少在离家近和挣钱多中还能顾一头。
而且我当时觉得回老家应该很快就能把自己嫁掉,所以当时就把所有行李打包寄回家了。
在西藏走了一圈直接回家后,我在宜昌找了一份工作,每个月2000多,每天的工作就是写标书。
Q:后来怎么又“二次进京”,回来了?
A:当时我奶奶七十多岁,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耳朵几乎完全听不见,每次和她说话都要凑在她耳朵边上很大声地说,像在狠狠骂她一样。
有天半夜我做了个梦忽然吓醒,黑暗中听到隔壁房间里奶奶在干咳。
奶奶最近几年肺不太好,我一声声地听着奶奶用力干咳,一边在想,奶奶在什么也听不见的夜里该有多难受。
第二天我带奶奶去店里咨询助听器的事情,店员说像奶奶这种情况一副助听器基本的要一万多,要是想效果更好,也还有更贵的。
我当即就在想“不行,我要去北京挣钱。”
Q:现在每个月工资能拿到多少?
A:“二次进京”后,我进了一家有央企背景的媒体上班,现在每个月大概能拿到8000左右。
这个薪资目前在北京是属于拖后腿了,但其实并没有省下多少钱。
我现在住在北京南站附近,房租一个月1800,每天吃饭至少花掉30,一个月就是1000,周末再出去买几件衣服,大几百也没了,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开销,一个月能省下3000多块。
但我有假期的时候也会去旅个游散散心,出国一趟就是上万,所以这几年下来手里其实没攒下多少钱。
Q:这份体制内的工作会让你有危机感吗?
A:有啊,当然有!
工作太清闲了,一天的任务量小半天就能做完,然后闲着没事就只能跟同事一起刷刷淘宝、逛逛张大妈(注:什么值得买)。
有一天中午一块儿吃饭,大家就聊起了买房的问题,说了一圈我发现自己是最穷的。
因为他们有的是北京人,不愁房子问题,有的是官二代,家里出资已经在北京买了几处房。
有时候我会想,这种福利好但成长慢、工资低的单位,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北漂应该呆的地方。
所以我也试着投过一些简历。
Q:30岁左右的女生跳槽,在职场上是很吃亏的,你有这种感受吗?
A:是啊!我这些简历投出去基本没什么回应。
唯一一家让我去面试的,面试官最后遮遮掩掩,欲语还休,我就知道他肯定要问我个人状况了。
我说目前未婚也没有对象,他紧追不舍,又问我打算几年内结婚,我说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几年内能嫁掉,如果有合适的一定会结婚。
然后这份工作就黄了。
没结婚的怕你闪婚,结婚了的怕你备孕,生完孩子的怕你生二胎,总之对30岁左右的女生是各种嫌弃。
Q:你有没有“老娘不想再努力了”的时候?
A:早上挤地铁的时候、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想法啊。
不过每次在线支付看到卡上的余额时,我就不矫情了,还是乖乖挣钱最重要。
我现在最希望自己一夜暴富。
不是想用钱买更多的名牌包,也不是想用钱多旅游几次。
只是我自己都人到中年的时候,我的父母也都老了,我希望自己有保护他们的能力。
我的笔记本里记了一句话,“即使这个世界再糟糕,即使我再平凡,所有的厄运和悲剧前,我都想替你们挡一挡。”
我想这是一个中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吧。
后记
采访结束后,我感触也很深,尤其是在工作,挣钱, 简历这件事上。
我和一个姑娘毕业后进了同一家公司,离职后她进了一家行业里数一数二的知名公司。
借着知名公司的影响力,几年后她又水到渠成地进了BAT,工资也翻了好几番。
而我,差不多同时离职后只进了一家十八线开外的小公司。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一直在各家小公司打转,就这样远远地被同龄人甩在了身后。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们的业务能力都一样,情商也彼此彼此。
但只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就拉开了这么大的差距,当真一份“简历”定高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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