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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第十一章 谋杀

作者:奴隶社会 来源:奴隶社会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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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2

这是奴隶社会的第 1585 篇文章

题图:来自网络。

作者:二湘,毕业于北京大学,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小说曾被多个纯文学专业期刊转载。本文来自:二湘的六维空间( ID:erxiang6D )。

“吸毒啊,你仔细看,地上好多针头。”旁边的人说。


贵林想起阿富汗现在是全球最大的毒品基地,老百姓自然也免不了受毒品之害。再细看,那些人不是眼神呆滞,就是着了道的样子,身上也是褴褛不堪。有一个人坐在一滩泥水里也浑不自知。最令人惊心的是一个少年,瘦骨嶙峋,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坐在地上,眼神直直地看着他。贵林忙转过眼,心里难过。生命怎么可以如此颓败,如此萎靡和苟且呢?


车子继续前行,路过一个清真寺庙的小广场时,他看见广场上站着一群穿白衬衣,灰色小褂的男人,手臂上站立着一只只白色的鸽子,又有几只白鸽在白色的人群里低低地翻飞。那纯白在四周的沉暮中冉冉升起,一切在那一刻变得澄明生动,一切像是有了勃勃的生机和美好的明天,他深深地呼出一口郁闷。


美好和疮痍共生共存,这大概就是这个国家最真实的写照。


转眼过了两个星期,贵林如约去了玉叶餐馆,进得圆圆的房子,看到桌子上那个玻璃杯里又装了几支玫瑰,这一回是深红色,而玫瑰的旁边是个小小的蛋糕。


“你生日?”他笑问。她含笑点头。

       

“多大了?”

       

“十八。”她笑,女人大概都对自己的年龄敏感吧。


“二十八了。”她又说:“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要三十了。”


“多好的年纪。”他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摸一个孩子的头。两个人一起唱了生日歌,吃蛋糕的时候,她切了一块,“留一块给林师傅。”


他心下不爽,“你和林师傅关系不一般吧。”


她的脸拉了下来,不接他的话。

       

他心里生起一股醋意,一边把她拉了过来:“你是不是也和他上过床?”

       

“走开!”她把他推开。他一时血气上涌,一把扯开她的裙子,把她按在床上,强行就要冲撞进她的身体。


“干什么你!“她喊了起来,劈手给了他一巴掌,手在他身上抓了好几条血痕,他吓了一跳,从她身上坐了起来。她突然就哭了,是那种魂魄皆散的哭泣。他心里顿生内疚,搂住了她,“sorry,sweetheart 。”他脱口而出一句英文,他许久没有说这个词了,一时愣在那,紧接着心里又生出了一种尖锐的疼痛。而她,听了这个词,一时也安静了下来,似乎这种异国的语言能给她某种特异的治愈。他和她紧紧地搂着,他心里发痛,手便用力地揉捏着她,她的肌肤,她的唇角,他不停地用英文说着sweetheart。她变得柔顺如水,两个人柳枝一般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她全身心地投入,脸上都是汗,又或者还是泪?


一次又一次,他一次又一次进入她的身体,性是他们唯一的语言,唯一和解的语言。他们用身体诉说着对彼此的歉意与和解 — 和过去的和解,和自己的和解。 

       

转眼便是五月。暮春的树绿得更幽深,更有质感,也更让人捉摸不透。他想起月底到阿富汗就要满一年,也就要返美,又想到就要和那个纠缠不清又让人流连的圆圆告别,心里有了丝惆意。

       

“或许,我该把她带到美国去?”但是立刻他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在阿富汗这个奇特的地方才会有交集,日后必是各走各的路,再不会有任何牵连。他叹了口气。


一天晚上,他在网上逛,突然看到一条消息蹦出来: “一中国女子在旅馆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一个白人男子。警方怀疑中国女子是妓女。”

       

他心里猛地一沉,不会是圆圆吧!他这几日一直在想着她。他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一声,二声,三声。居然没人接!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急速下坠。他想飞奔到玉叶餐馆,可是这么晚了,联合国的专车早已停了。

       

五分钟后,电话响了,他急忙接住,是圆圆的声音!他觉得眼泪差点要掉了下来,“你没事吧?”他大声地说。

       

“没事,这边乱得很。你大概听说了,我隔壁房间的黄琴被害了。刚才你的电话我没听到。”圆圆倒还算镇定。

       

他心里不由得一颤,虽然已经对死亡这件事情有些麻木,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颇为震惊。何况这还是个中国人,他在玉叶餐馆见过她一两回,圆脸蛋,说话嗓门挺大的,也是东北人。

       

顿了好一阵,他才想起说:“还好你没事。”

       

“谢谢你。”她的声音有些抖,“不过现在真是有些怕。”

       

贵林想说我早劝你不要再继续做这个,又想想不太合适,就问了她其他情形。听起来好像是极端穆斯林分子干的,但是,也不排除是仇杀,甚至是抢劫。

       

“仇杀?她在阿富汗有仇人?”他疑惑地问。

       

“应该是没有。但是谁知道呢。我们这一行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客人也未可知,又或者是哪个男人的仇家。还有所有的钱财都被抢劫一空,所以也可能是因为钱的缘故。”

       

“听起来很复杂。”贵林说,“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凶手到底是谁。”

       

“我看很难。阿富汗警察腐败得很,这样的时局,命不值钱的。”圆圆的声音里有一丝冰冷和无奈。

       

贵林一时无话,只说:“你要好好的啊。”

       

“嗯。你也好好的。”两个人都没了话。外面是浓黑的夜,贵林心里有些不安,他觉得这一晚的夜不是一般的黑。

       

第二天早上,他抽空去了金筷子餐馆。圆圆正坐在桌边择菜,看到他,颇有些惊诧。

       

“你怎么来了。”她还是高兴的。

       

“来看看你。”贵林说,“你……你这些天还是不要去那边了。”

       

“可是……这边根本没有我待的地方,我只是白天来这边打工。”她轻声说,又偷偷看看周围。

       

“无论如何,我不放心的。”他有些吃惊自己会说这样的话,他一直是把她当作一个萍水相逢的稍微有些特殊的朋友,什么时候他开始在乎她,关心她了?不过,他们只是朋友吗?他们早已不只是朋友,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

       

“谢谢你……可是,我能去哪呢?”圆圆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有个新华社的朋友,我联系一下她。”贵林想起了那个傣族女记者李羽,她还曾经去过一次联合国大院,一看他们那超大的游泳池就是羡慕。他马上给李羽打了个电话,比较委婉地说起了圆圆的身份和缘由。李羽倒是很爽快,说可以让她来挤一挤。贵林想,少数民族的女人就是爽气。

       

下午的时候圆圆打了电话过来:“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这都说好了,怎么又不去了。”贵林有点着急。

       

“嗯……这边林师傅……”圆圆有些支吾。

       

又是这个林师傅,贵林心里大不悦:“你怎么老是听他的,他是你什么人!”

       

“你不必想那么多,他不过是担心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我在金筷子这边先住着。”

       

“你放心吗?那么多男人,还有阿富汗的小工!”贵林声音大了些,又想,她大概就是个自甘堕落的人,她睡过的男人还少吗,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匪夷所思,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操心,真他妈贱。

       

“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坏,我分得清。”她柔声说,他听了她的声音,又有些惭愧,她一个弱女子,做这样的行当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吧。

“那你自己多保重。”他挂了电话,想到那个林师傅晚上或许会去占她的便宜,抑或是她自己就送了上去,心里老大不舒服。

       

过了三日,他回到家,吃过饭,上完瑜伽,便在网上下围棋,对手棋艺不错,开局就是有些冷僻的起手天元布局,两个人杀得紧。电话响了,他一边下棋,一边接了电话,那边却半天无话。他刚要挂电话,那边却说话了:“是我,圆圆。”

       

“是你?”贵林有些吃惊,棋也不下了:“怎么了,你?”

       

“我……”圆圆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现在在哪?”

       

“玉叶餐馆。”

       

“你怎么又到那里去了,你不是在金筷子吗?”他又诧异了。

       

“嗯……唉……你能过来吗,我特别害怕。”她的声音有一丝丝抖。

       

他想了想,说:“好。”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联合国的专车还可以外出。

       

路上黑魆魆的,平日里喧闹的街市也似笼罩在一层阴薄的雾气里,天上半个月亮挂在高墙的铁丝网上,那尖刺似乎就要刺破半轮残月。贵林的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他心里有了一丝不安。然而人已经在路上,似乎也不能后退。

       

到了玉叶餐馆,开门人依旧是打开小窗,盯了他半日,才把门打开。

       

客厅里稀稀拉拉几个人,桃姐坐在沙发上,脸上阴沉得一如外面的那层薄雾。见到贵林,她勉强做出一笑脸,“吴兄弟来了。” 贵林和她点点头,圆圆已经出来了,拉着他的手就去了她的房间。

       

她的手很凉,他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事的。”他握住了她的手。

       

“我好怕!”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隔壁就是黄琴的房间,晚上我总是听到一些凄厉的声音,也许是我自己心重。”

       

“别自己吓自己。”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可是,不是说好要你先在金筷子待着吗。”


“前天,桃姐去了金筷子,说人都跑了,她生意做不下去了。再说黄琴是在外面单独接生意出的事,她那有保安,绝对安全,我只好跟着回来了。”


“她要你回,你就回,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


“唉,你不懂,我是跟着她来的阿富汗,我还欠着她很多钱呢,再说我的护照押在她那。”圆圆幽怨地看着他。


“难道你不是先去的金筷子?我一直以为你是后来才去的玉叶。”贵林诧异了。


“不是……”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然,嘴角那道疤痕格外显眼。


“我嘴角这道疤,是和一个男人打斗时受的伤。”她的手落在了嘴角。贵林一惊,原来她真的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样的一个黑夜里听起来有几分飘渺,几分不真实。


她祖籍山东,出生在沈阳,住在沈阳铁西区的艳粉街附近。她父母离异,跟着姥姥住,可是姥姥年纪也大了。她成绩一直非常好,一心一意想去考大学,但是她父亲临时把她的志愿改了,说是女孩子到高中都不行,还是去念中专,可以早点出来挣钱。她恨死了父亲,可是还是没能拧过他,就去念了财会学校,毕业后分在沈阳压缩机厂做会计。


那时候铁西区已经有没落的迹象了。然而大家似乎都只是盯着自己的小家,自己在工厂里那个小小的组,偶有一二个人被辞,大家也不觉得有太大的触动。


然而风暴来得迅速而猛烈,就像上个世纪末的那场大海啸,东北的重工业似乎是一夜之间被摧垮。她那时刚开始工作没多久,工厂就撑不下去了。也是世纪末过元旦的前夕,工厂给很多职工一些钱就算打发了。陆陆续续又不断有人下岗。她干得不错,工厂也要个懂业务的,就多熬了三年,最后还是被辞了,拿了两万块,医保和社保都要自己出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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