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鹏 整理/思想食堂
中国历史上的皇帝有数百位之多,仅《资治通鉴》中记载的就有250位。在这些帝王中,哪几位能入选“四个代表”呢?
我心目中的四大皇帝是:汉文帝刘恒、汉献帝刘协、武周女帝武则天、宋仁宗赵祯。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为何落选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大跌眼镜?
也许有很多人不同意这张名单,中国历史上那些被认为最有作为的皇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个都未入选。
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有标准的。比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辙曾评选过他心目中的四大皇帝,分别为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他的标准是“能一天下者”,也就是能统一天下,并传之久远的。
苏辙是北宋人,看不到后来的元、明、清诸朝。其实我平时讲历史,基本上也是讲到宋朝为止。元、明、清时代,政治上的专制主义愈演愈烈,与传统中国文化的精神渐行渐远,故而不多谈。
苏辙心中的“四大皇帝”
那么,同样是从宋以及以前的朝代中选择,我选出来的四大皇帝为什么是这四位,既有悖于“常识”,也和苏辙的名单完全不同?
当人们认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是历史上最优秀的皇帝时,选择标准是什么?是这些帝王自身的功业。
功业当然是要考虑的因素。比如,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前秦皇帝苻坚,我也有一定程度的欣赏,并曾考虑过把他放进四大皇帝的名单里。
他的优点是格局很大,有融合各民族的雄心。且兴教育、行仁政,很得老百姓爱戴。
但他在南伐东晋的决策中犯了很大的错误,最终未能完成统一大业。所以这张名单最终还是把他割舍了。
如果学习苏辙,从西汉、东汉、唐朝、宋朝四个统一王朝中,各选出一位皇帝,作为“四个代表”,从功业的角度看是比较合理的。
汉武帝刘彻
但衡量帝王功业的标准又是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功业是征伐统一、开疆拓土,再加上领袖权威、个人魅力。
所以,当人们认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是优秀帝王的代表时,是对建功立业者的个人崇拜。古人将开拓型帝王当作英雄来崇拜,我们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时至今日,我们谈论中国古代帝王时,还只能以个人成就、个人魅力为功业标准吗?是否能加入一些符合现代人理念的因素?
比如,以给百姓带来的福祉为标准,以尊重生命价值为标准,以宽容兼蓄为标准?
以这些标准反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虽然他们建立了很大的功业,但生活在他们统治之下的老百姓幸福吗?
与他们的功业相伴随的,是无限膨胀的野心与欲望,每一个欲望的满足都需要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百姓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真的是值得歌颂的伟大帝王吗?
以唐太宗为例,其实他和隋炀帝极其相似。于公而言,开疆拓土、征伐高丽;于私而言,逼父弑兄、夺人所爱,都是一样一样的。二人只是运势不同。
隋炀帝杨广
隋炀帝亲历了南北统一的过程,挖掘大运河以沟通南北,确保统一成果。
也在这类浩大的工程中滥用民力,激发了群众的抗争。加之统一不久的社会本身就缺乏强劲的稳定性,因而隋朝随之瓦解。
短促的统治使得隋炀帝无法掌握最终的历史书写权,所以形成了口碑上的恶性循环。
唐太宗时代,一方面社会渐趋稳定,一方面有些大工程隋炀帝已经替他干了,总之他运势比较好。
所以两个极为相像的人却获得了截然不同的历史口碑,一个是旷代暴君,一个是千古圣王。但隋炀帝就像是唐太宗的一面镜子,能照得唐太宗的种种虚名无处躲藏。这是我不考虑唐太宗入围的原因。
“四大代表”入选的理由
接下来说说,我为什么选择汉文帝、汉献帝、武则天和宋仁宗。
汉文帝刘恒
汉文帝刘恒是历史上很有名望的皇帝,但前有乃父汉高祖刘邦,后有其孙汉武帝刘彻,似乎都更为大众喜闻乐见。
但是,如果我们不单谈开拓性功业,而是综合考量皇帝的治理绩效与老百姓获得的实惠,汉文帝是当之无愧的汉代历史上最有治理成绩的皇帝。
除了必要的自卫反击战,他没有挑起过战争,而且愿意主动和平解决边境纠纷。常年给予老百姓减免租税的优惠政策,自身很节俭。并能克己守法,尽最大可能包容不同意见。
在权力之巅,能同时做到这几点,真的是不容易的事情。
汉文帝优于汉武帝,在传统史学中应该是主流观点。受儒学影响的传统史家,往往会从民生角度考量帝王成就。吹捧汉武帝反而是比较晚出现的现象。
汉献帝刘协
汉献帝刘协应该是大家最难理解的选择。为什么要挑选断送大汉基业的末代皇帝作为代表呢?
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希望大家把眼光、立场,从注重皇帝的个人成就,切换到老百姓从他身上获得什么这个角度上来。
为什么我们总是更能理解那些为争夺一家一姓的统治权,不惜牺牲大量无辜生命的人,却不能理解为避免牺牲更多无辜而主动退位让权的人?
汉献帝顺天应人,不贪恋权位,难道不比为满足个人野心而杀戮征伐的皇帝好吗?
那么汉献帝有功业吗?有。只不过他的功业与一般帝王不同,不是通过进取得来的,而是通过退让达成的。他的退让,保住了北方局部统一的成果,使得北方没有再次陷入分裂。
那一代老百姓因而避免了再遭战火的痛楚。这样的帝王难道不值得老百姓纪念、爱戴吗?
限于篇幅,对汉献帝的论述不能充分展开,有兴趣的同学请参考我写的《三国前史:一个傀儡的力量》。
宋仁宗赵祯
宋仁宗赵祯的时代,是一个文化群星灿烂的时代。宋代是中国历史上文化最发达的时代,而对中国后一千年的文化产生重要影响的宗师巨匠,有许多生活在宋仁宗的时代。
文学上,唐宋八大家中有六家成名于这个时代;哲学上,北宋五子也在这个时代成熟;史学上,司马光也在此时登上历史舞台。
虽然这是几代人的努力结果,之前的几位皇帝也为这个时代的到来做出了贡献。但整体上说,仁宗的宽厚包容,给予了士大夫群体更为广阔的创造空间,这是11世纪文化灿烂的重要原因。
所以,要在宋代挑选一位代表性皇帝的话,我会更倾向于宋仁宗。
武周女帝武则天
武周女帝武则天,要在这么多皇帝中选一位女性,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啊!
如果给唐朝一个名额的话,唐高祖、唐太宗、唐玄宗都各有千秋,而武则天的政绩和他们比,也不见得逊色。
虽然武则天另立国号为周,但她这个周和唐朝是可以无缝对接的,且她晚年也是越来越认同李家媳妇的身份,唐代史臣也是把她的时代作为唐朝一部分来处理的。
那么唐朝那个名额就给她吧!
“四大代表”你怎么看?
如何,您认同姜鹏老师心目中的四大皇帝吗?
是否想要进一步了解从边地封国到中央继承大统的汉文帝,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坐稳皇位?
他该如何平衡好追随而来的心腹属臣、拥立有功的当朝权臣、当年有功的开国功臣和被吕后贬斥的刘姓王之间的利益关系呢?
历史一再证明,皇帝是风光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职业。
比如,面对可以废立皇帝的大将军霍光,命运坎坷的汉宣帝,懂得要隐忍蓄势,那怎样才能消除霍光的猜忌和提防,寻求有利时机,全面清理盘根错节的霍家势力?
所以,皇帝的左膀右臂显得格外重要。尤其是逐鹿中原之时,朋友与敌人变化无常,深刻洞明人与势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例如,东晋权臣刘裕试图借道北魏攻打后秦,北魏君主和大臣害怕引火烧身,但崔浩料事如神,他是如何洞悉了刘裕的真正意图,借力打力,坐收后利的呢?
宋武帝刘裕
其实,古往今来,无数争斗,无非“权力”二字。权力是荣耀,是皇冠,也是灾祸,是凶险。
优秀的领导者都是非常小心翼翼地使用权力,并合理地运用一定的策略,方能驾驭权力而不是成为权力的祭品。
而由宋代政治家、史学家司马光历时19年编成的《资治通鉴》正是吸取中国历史上的经验教训最好的教科书,康熙皇帝留下107条批注,曾国藩称其为最好的经世治国之书,毛泽东精读17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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